片刻之后，这间小小的病房里，灯光明亮了起来，也热闹了起来。
一大家子人，伙伴和亲友，围坐在一起，吃上了这一顿简单、质朴又充满着爱和幸福的晚餐。
“你们几个孩子，多喝点鸡汤啊！”谢秋芸不停手地给大家夹菜。
他们几个晚辈的饭碗里，都被盛上了满满当当的火腿、松茸和土鸡。
“小顾的父母和妹妹，已经住到家里去了，隔壁那套房子让他们将就着住下了。有两个阿姨在那儿帮着做做家务，做做饭。白鸥和尹禾正在小顾的病房里头，陪他哥哥。”
谢秋芸像说家常一样，把下午的动态告诉了大家。
“涂满阳父子俩也回去了。涂强说了，让我们把聿凡的检查报告发给他，他拿去给国外的专家看。大家一起努力。”
温诚说了几句，匆忙地扒拉着饭。“你们慢慢吃，我去换小蓝和温暖。”
这一家人轮换着，互相照顾着，成为了彼此的依靠。
晚饭之后，孟靖然带着温暖去了卜聿凡的病房，她知道他们有要紧的事要商量，特意让孩子回避了。
森池看了看这一屋子的人，决定把公安局传递来的消息告诉大家。
“温蓝，温叔叔，谢阿姨。”他一个个地点名过来，又转头叫了南云上一声。
“嗯，是这样的……公安那边告诉我们，案子有了进展，可以说是一个突破。”他期期艾艾地说道。
“说吧，孩子。有什么事儿，咱们一起担着！”温诚似乎是预料到了这会是一则什么样的消息。
“好吧。”森池重重地呼了一口气，像是在做着心理建设。“犁头坑的坑底，被江寒月麻醉以后，又溺死的那具……”
他停下来，省略了“男尸”这两个字，这个词，他从现在到以后，必将说不出口。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身上，唯有温诚，侧着头沉思，并不意外。
“你是说，那个被江寒月杀了，又被毁容的那个男人，有什么化验结果出来了？”南云上迫不及待地催促道。
森池沉默地点了点头。
“你快说啊！到底怎么回事？公安和你怎么说的？”
“南大哥，公安找到了行凶的凶器，也就是江寒月把死者毁容的凶器。”森池开了个头。
“是不是无人机的桨叶？”南云上追问，同时看了温蓝一眼。
“没错，和温蓝估计的一样，死者面部的割伤确实是无人机的桨叶造成的。”
“那些桨叶，确实是很锋利，是吗？”温蓝的心里也咯噔了一下。
“很锋利！非常锋利！”森池的表情越来越凝重。“那是一种碳纤维合金的材质，相当有刚性。别说是血肉之躯了，高速旋转之下，它的破坏力……非常可怕！”
“这么说，警方不仅找到了桨叶，他们是不是还化验了桨叶上的东西？”温蓝也换了一种问法。无论如何，她现在都不想将“人体组织”或近似的词儿说出口。
“是。警方化验了那些……东西，那些物质。”森池沿用了温蓝的概括。
“那么，结果？”温蓝虽然询问着他，却忽然用手扶住了额头，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一种非常不自在的感觉爬上了她的心头。
南云上诧异地望着温蓝，他不明白，为什么她会在突然之间变得那么沉重？像是有人把一个千斤重的重担撂到了她的肩上。
“温蓝……”森池的情绪也濒临崩溃，他的眼泪再度流了出来。“这该怎么办？温蓝！”
他含泪说这句话的时候，那深深的无助和焦灼，让南云上觉得相当意外。
他看了看森池，又看了看温蓝。
“你们两个，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把我都弄糊涂了！森池，你明明什么也没说啊！温蓝，你怎么好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呢？”
“南大哥！”森池情绪激烈地叫了南云上一声。
此时，森池的心里已经非常清楚了。聪明如温蓝，敏锐如温蓝，她一定早就设想过，早就猜度过案发现场的情境。
她早就有了心理预估和心理准备！
而温叔叔，温蓝的父亲，人生经历何等丰富，思维又是何等缜密，他更是明若观火，洞察一切！
“啊……”温蓝断断续续地呼出一口气，眼泪夺眶而出。“卜聿凡啊！老公啊！为什么要让你经历这么残忍的事情！为什么啊！”
她心疼他，她心疼卜聿凡，心疼得无以复加！
谢秋芸走到了温蓝身边，轻轻拍着她的背，把她搂到了身上。
“哭吧，小蓝。哭出来心里头会舒服一些。”她虽安慰着女儿，把力量传递给了女儿，可是，谢秋芸也抑制不住那份伤感，那份对卜聿凡的心疼！
尤其是，当她得知卜聿凡就是“不凡”之后，她看着静卧在病床上不省人事的那个孩子之后，尘封的记忆，和那份久违的哀伤，汹涌地席卷了她！
她在给卜聿凡盖被子，整理那些输液的管子时，她重新看到了卜聿凡身上的那些累累伤痕，那些小时候被人虐打留下的伤痕，她的心就像是被人撕碎了一般，剧烈的疼痛着！
“不凡！我是蓝天的妈妈啊，你还记得我吗？不凡啊，醒醒吧，我的孩子！好孩子！”
她在病房里没人的时候，慈爱地抚着卜聿凡胳膊上那一道被玻璃划伤的疤痕，她的眼泪止不住地流。
“谢阿姨！”南云上看到谢秋芸在落泪，心里头泛起了浓浓的难以言说的酸楚。他当然明白，当然理解，谢秋芸正在回想些什么。
他怎能不感触！他怎能不酸楚！
“现在，谁能告诉我，你们是不是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有我，还糊里糊涂的，没有弄明白？”南云上的语气里也带着哭腔，他是这么感性又善良的人啊。
“谢阿姨？你也知道了？”他瘪着嘴，忍着眼泪，看向谢秋芸。
“是，我也……事情刚发生的时候，我也有这种感觉。现在看小森这样的反应，我想，我的预感大概是……”谢秋芸没有把话说完整，她哽咽了。
在认识温诚之前，谢秋芸所在部队的番号是保密的，她在部队里从事的工作是情报分析。
她何其机敏！
因而，温蓝的聪明，温蓝的直觉和果敢，以及她骨子里的那份倔强和“狠劲儿”，多是受她的父母影响。
“那么，森池，由你来告诉我吧，究竟发生了什么？警方那边传达给你的重要进展，究竟是什么？”
南云上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他异常庄重地望着森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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