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程怀对张廷军的心思门清
“时间暂时不定，等我和爹回来再说吧”
若是以前姚程怀这个口气说这种含糊其辞的话，张廷军只怕要在心底里骂姚程怀拿乔
但是如今，姚程怀的背景张廷军清楚了
又见文部长邀约都被姚程怀避而不答的婉拒
据说文部长还是和姚程怀父亲交好的长辈，姚程怀都没给面子
这会儿姚程怀还没直接说不聚，只说再定，张廷军自觉姚程怀已经给了自己面子了
“那就等小姚你回来再说”张廷军强调，“不过难得小姚你在家，最近是一定要聚一次的”
姚程怀瞥过张廷军，终究是算叶叶娘家人，姚程点头，“好，伯父进去吧，再约”
汽车发动，姚程怀放下手刹，松开刹车，踩了油门，开着车子载着一家人离开
元春和张廷军看着那辆军车离去
张廷军叹气，“鹰叼了眼，大树就在眼前，舍近求远的摸索了这么多年”
元春对于自己丈夫的想法和打算心知肚明，“还来得及”
是还来得及
张廷军视线落在绝尘而去的汽车上，“就是文部长的女儿，对姚程怀过于热络了”
元春止住脚步，把听来的，刚才K歌厅发生的一幕告诉了张廷军
张廷军沉眉，“这是要抢了我们张家的女婿？”
姚程怀开着车在回去的路上
老张自从上车后不说话，车里气氛沉默，任谁都看出了老张心情欠佳，正在不爽
疾驰了一路，罗婶第一个没忍得住，踢了老张的座椅一脚
“板着脸干什么呢？你们张家亲戚什么德行，你又不是第一次知道”
“阿谀奉承，踩高捧低，你大哥还算是个好的”
老张脸上的怒意加重了一分，许久才哀叹，“我出事那会儿，微微出事那会儿，就大哥来看了我”
“我以为，他会不一样”
叶叶听的不是很明白，透过后视镜看了开车的姚程怀
姚程怀给了叶叶一个稍安勿躁的表情，开着车
“不是大伯父这样，是现在人心不古。世道变了，不是共贫穷大家都穿草鞋打江山，人人奉献只为后世的时候了”
“安则思变，腐蚀人心”
老张听了姚程怀的话，一阵哀叹，随后看着窗子外边远逝的夜色不语
姚程怀又开了半截路，突然笑了
“爹，你也不是那忧郁的年纪了，怎么还看不开在这里深沉？”
老张脸上的忧愁龟裂，扭过头，眼神带着责备
“你小子说清楚是不是故意知道张廷军看不上我，还怂恿他说让我去主桌作陪？”
姚程怀手指敲击这方向盘，回答的光明磊落，“是啊，爹”
老张也没想到姚程怀承认的这么快
老张一噎，随后骂道，“你这个混账小子，故意给你爹我难堪？”
“你难堪了？”姚程怀侧头看过老张，“爹你是我老丈人，你走出去，谁敢给你难堪？那些人后面的嘴脸，爹也是看到了的”
“我不过是给爹看清楚大伯父而已”
姚程怀腾出手拍了老张以示安慰，“大伯父想往上爬，想结交贵人，想牵线搭桥”
“我是谁，他迟早要知道，迟早要巴结”
姚程怀打稳方向盘，收敛起了刚刚的漫不经心
“与其将来大伯父扒着我，让爹你误以为我高傲，不如今天就让爹看清楚大伯父的为人，免得将来爹怪罪我”
罗婶一把年纪了，也是懂人情世故，又知道自己老伴虽然看着不在乎亲情，为了争口气以前不和亲戚来往
但是内心里其实还是在意他们张家亲戚的
罗婶叹气，“小姚说的没错，老张，咱们才是一家人
今天这样你看清楚也好，免得以后你大哥家提出什么过分要求，小姚拒绝，你怪小姚不近人情不给你家面子”
姚程怀嘴角勾着一抹讥笑，说起了过往
“我爹是国外留学后好不容回来报效国家的，我娘家里当年又是一方巨富”
“那场动荡没来之前，我家也是门庭若市，我从小见多了来我家阿谀奉承、拍须溜马找关系的”
“我年幼时以为那些叔叔，伯伯，阿姨，都是好人，是我家的朋友”
“可是那场动荡中，我爹被有心人诬告弄了进去，家里资产充公，房子被收回
一时间，别人对我家避如蛇蝎，我去昔日来往的人家乞讨一碗米汤给生病的娘都没要到”
姚程怀说着年幼时候的困苦，下颚紧绷
“我爹出来无望，我和我娘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我们东躲西藏食不果腹，得了信要逃还被人拿着锄头追打”
姚程怀的声音在夜空里显得格外寂寥悲哀
“我娘被我爹昔日的好友一锄头打断一条腿，我在那个雨夜抢了锄头吓退一众恶人，背着我娘一路迎着大雨逃离首都”
“爹，后面的事情你都知道”
“我和我娘一路乞讨到雷团长那里，雷团长收留了我和我娘
不过一个月，我爹在监狱里得知我娘和我下落不明自杀，我娘郁郁而终”
老张沉重了，想起当年那个十二岁的少年衣衫褴褛、一身狼藉，背着他娘找到山里的单位门口，跪在地上求见雷团长一面
“孩子，那些，都过去了”
老张拍了姚程怀的肩膀
姚程怀眼眶蓄泪，摇着头，“爹，过不去”
“我平生最讨厌借着关系来攀附的人，当年那些人攀附我家，后来我爹进去出不来，他们功不可没”
“可是爹你看，风水轮流转，我姚家如今又站起来了”
“如今，人人都踩我一脚的时候过去了”
“我姚家又能门庭若市了，可是我娘回不来了。那些虚情假意的人，不会说我娘没了，不会记得我娘没了”
“来的人换了一波一波，可是又有几个真心是对我家的？他们迎来送往带着假笑，想要资源的交换，想要找到机会，借着关系攀爬”
姚程怀伤心到悲痛，踩了刹车，拉起手刹，转过头，看着后座的叶叶
“这个世界上，大概只有这个傻姑娘从来没因为我是谁而高看，或者低看过我一眼”
“爹，娘，我想和叶叶过安安静静的日子，我只是姚程怀，不是谁的儿子，不是什么军衔什么职位”
“叶叶喜欢清净，我不想给我们的生活掺杂太多复杂的利益纠葛”
“我自己努力，我能爬多高就多高，我尽我所能，护住我的家人孩子，护住我的叶叶，此生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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