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我没多说什么。因为丽雅娘家人在。丽雅这位表姑家表姐是个十分美丽灵动的女子，她叫杜梅。她的举止十分优雅，长相也十分清纯脱俗。根本不像个奔三的人，也不像农村来的，打扮的也很洋气。
我和丽雅这位表姐同龄，外貌却相差如此之大。
杜梅简直逆生长，看起来根本不像八零后，说她九零后都不为过。而我未老先衰，三十岁的人，看起来就有三十几岁了。想必化疗之后，我会变得更不堪。
后来我才听丽雅说，杜梅之前跟他们在深圳那边打工，在饭店做传菜员。前年夏天，杜梅跟饭店老板的独生子结了婚，春节前，二人坐大巴回老家走亲戚，路上出了车祸。老板的独生子当场就死了。
那位老板娘为此得了间歇性精神病，一直骂杜梅是北方来的“妲己”，专门来祸害她的儿子的，要杜梅把活蹦乱跳的儿子赔给她们家。
就连丽雅也说，杜梅是个不详之人。当年回到省城之后，至目前，她也是换了七八个工作，她到哪里，哪里就会出乱子。
前半年杜梅在一个化妆品连锁店做售货员，一个月后，那个化妆品连锁店出了车祸，收银员成了终身残疾。那司机喝多了酒，开车直接冲进了化妆品店收银台，把收银员给撞飞了。
表姑让杜梅给丽雅做保姆，丽雅避讳杜梅不详，找了个借口给推辞掉了。
借口就是，二蛋托熟人在市中心比较繁华的地方，给杜梅找了个大超市做服务员，这比保姆强多了，保姆就是最低等的工作，怎么能让念了中专的表姐做这个营生呢？而且超市见的人多，说不定还能给表姐杜梅找到个更好的男人再婚。
中饭结束后，楼下响起汽车按喇叭的声音，紧接着是一个男人大叫杜梅的名字。那是杜梅的追求者。
临走，杜梅一边穿外套，一边说，这个还不是男朋友，只是各方面感觉还不错，可以深入交往试试看，然后再决定要不要确定关系。
杜梅走了以后，保姆在厨房洗碗，我和丽雅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说话，二蛋给我们一人冲了一杯蜂蜜水。二蛋告诉我，这蜂蜜，是上次他们回老家的时候，我妈在邻家那里帮他们买的。正好那段时间，大海便秘。
关于离婚和乳腺癌的事情，我得好好嘱咐嘱咐丽雅跟二蛋，千万千万要守口如瓶，千万千万不能让我妈知道。
“表姐，大海的事情就辛苦你多费点心啊，你的事情，我们也会尽全力帮你讨回公道的，你别担心，有我们俩在，就不会让他们家安生，除非拿钱腾房子出来给你。否则，咱们娘家这头绝不会善罢甘休。”丽雅说。
二蛋拿起手机，又放下，“表姐，表姨那里，我觉得啊，你还是应该告诉表姨。毕竟这么大的事情。不管这乳腺癌是怎么回事，那听起来都是癌症，都是挺可怕的病。万一你有个什么闪失，姨心里肯定会非常伤心你瞒着她的。”
丽雅朝二蛋臭起脸，朝二蛋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呸呸呸，你说啥呢你，你这张嘴会不会说话呀，不会有闪失的，不会有闪失的，快，赶紧，朝地上呸呸呸三下，乌鸦嘴。”
“你老看我不顺眼干啥，告诉你啊，别老打我后脑勺，打傻了没人养活你们娘仨了。”
“你这张嘴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不能了，我拿胶布给你贴上。”丽雅朝二蛋翻个白眼儿，又对我笑眯眯的说：“表姐，你别见怪啊，二蛋就这德行。”
二蛋摸着后脑勺，认真的说：“表姐，我还是那个意思，你的事情还是要让表姨知道的，这事瞒着家人不合适，这可不是小事。”
“不不不，千万不要让我妈知道，你们俩千万千万要替我瞒着我妈。尤其是二蛋啊，管好你自己的嘴。我有我自己的考虑，我马上要开始化疗了，等我好一点，我再告诉我妈。听说乳腺癌积极治疗的话，要不了命。”我说。
话虽然说得轻松，但我的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的。
“癌症能治好？”二蛋疑惑的睁大眼睛。“我觉得那都是个别，少数人。个别、少数人的才是奇迹。大部分人还是不行。表姐，你还是得做好最坏的打算，表姨那里，你还是不要瞒着了。要不到时候表姨突然知道了，那才是要了她的命。”
听到这里，丽雅马上打住二蛋的话，“喂，什么到时候啊？去，你给我去看看大海小海，别在这里了，一点都不会说话，让人听着一点都不中听。表姐自然有表姐的考虑嘛，你瞎咧咧啥。我赞成表姐的考虑，你看，表姨夫刚走没多久，再把这些事告诉表姨，你是想马上就要了表姨的命吗？再说，马上过年了，还是让表姨先好好过个年吧。”
丽雅把我面前的杯子递给二蛋，“先去给表姐换杯热水。”
“你就老是看我不顺眼，我跟表姐说的都是实在话。”二蛋憋屈的嘟囔着，去厨房换了杯热腾腾的水给我。
“表姐考虑的有道理，你不会说话就别乱说话，听表姐的就对了。”丽雅又翻了二蛋一个白眼儿。“快去看看大海跟小海，给小海冲壶奶粉，然后冲奶粉的时候记得加点蜂蜜。”
二蛋冲丽雅抗议的说，“让保姆干，花钱请保姆来是干啥的，老把我当驴一样使唤，我是你男人不是你家驴，好不容易歇一天别老给我找事儿啊。就算我是头驴吧，那也不能光让驴儿干活不给驴儿吃草啊？我下去透透气，买包烟。”
“去吧去吧，没出息的臭男人。”
二蛋走了以后，丽雅又对我说：“表姐，大海的事，不知道好不好办？就是不好办，表姐你也多费点心，啊？真是麻烦你了。我们就认识你这一个能办得了这事儿的亲戚，只能把大海拜托给你了。”
大海的事确实是不好办的。师大附中是国家教育部直属的重点中学，除了对本校的教职工子女有照顾的政策之外，其他的，大部分要参加附中的自主考试，选取前多少名。
“附中有自主招生考试的，咱们也可以让大海去参加考试，大海更方面成绩都这么突出，再努力复习复习，一定没问题的。如果有特别突出的特长的话，那就可以考特长班。”我说。
马上丽雅的脸上就浮现出愁容，“可是那考的学生多了，比咱家大海优秀的学生多了，人家要的名额肯定少，我是觉得啊表姐，咱还是打个招呼找找关系比较有保障，你说呢表姐？”
“我有时间的话，先去师大找熟人帮大海问问，附中那边什么时候报名，今年的招生计划是什么，什么时候考试，考什么内容。我可以帮大海补补课。”
要说这可以去问谁，那就是师大数学系的系主任了。系主任的儿子就在附中高中部教数学，系主任的儿媳在附中初中部教化学。
至于直接找关系塞人进去，我想办也没那么大的能力。那个附中可不是一般人能塞人进去的。
这个时候，厨房里传出噼里啪啦的打碎瓷器的声音，紧接着，是小海哇哇的哭声，保姆尖叫起来，“你干啥呀，让你好好在学步车里呆着，你老咕噜啥呀咕噜，看摔跟头了吧？”
正在房间写作业的大海听到动静第一个冲进厨房，我跟丽雅也奔进厨房。
厨房里，保姆正把压在学步车低下的小海抱出来，大海指着保姆，“你骂我弟弟干啥？都怪你，没照顾好我弟弟，你还骂我弟弟，你看我弟弟手都扎破了，都是血。”
学步车翻在地上，学步车低下压着丽雅家小儿子小海，周围还散落着一些锋利的碎碗片。
丽雅非常生气的从保姆手里接过哇哇直哭的小海，心疼的哄着，剜了保姆一眼，“把你请来我家，是来看孩子的，你看看你，把孩子看成啥样了？”
这时，保姆嘴角上的饼干屑被丽雅发现了，“你光顾着偷吃我们家的饼干，不好好看孩子干活，这么长时间碗还没洗完，你这保姆是怎么当的啊？”丽雅气得眼睛都红了。
“那饼干掉在地上脏了，我就捡起来吃了，扔了怪可惜的。碗啊碟啊太多了，你不是告诉我，要洗三遍的嘛，我还得留神着小娃娃，我哪顾得过来啊。”保姆辩解着。
“你还憋屈？你憋屈啥，我一个月八百块钱请你来的，你当然什么事都得干了，那时候我请的时候就说好了，干不了别来，你看看你，又偷吃我们家宝宝饼干，又把我们家宝宝摔成这样。”
“我没偷吃！”保姆犟嘴。
“丽雅，还是先去给小宝宝清洗伤口，包扎一下吧，先别吵架了。”我说。
“你现在就收拾行李滚，我们家不请你这样的保姆！”
保姆把围裙摘下来，狠狠砸在地上，“我还不稀罕在你家当保姆呢，来回的路费你得给报了吧？”
“报路费？哼，没问你要钱就不错了，又摔了碗，又摔伤我儿子，你还敢问我要钱？”丽雅指了指门，“你给我赶紧滚蛋！”
保姆提着原封未动的行李包气呼呼的摔门而去。临走前，还不忘在门口狠狠跺上一脚，眼底湿漉漉的，无尽委屈，“你请保姆咋了，你就高级？告诉你，像你这样刁蛮傲慢的主家，我才不稀罕挣你的钱呢，我这就回去告诉全村的女人，都不要来你家干。哼。”
“你去告诉呀，最好连你偷吃饼干的事也一块说了，自己行为不检点，看不好孩子，还有理了。我要是发现你敢回村瞎嚷嚷，我饶不了你！滚蛋！”丽雅在村里可不是一般厉害的，属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必死无疑的程度。当然了，丽雅没害死过人，只是会闹到你痛苦不堪精疲力尽生不如死。
看来丽雅家要请第八个保姆了。
我打算先替大海去探探附中考试的情况，然后再回乡下看妈妈。这就要找我大学时期的系主任了。
关于系主任，说实话吧，在大学的时候，我们宿舍有个女生专门研究过系主任的一切。
系主任虽然五十左右的年纪，却也风度翩翩，活力无限，他还经常和系里的男生一块打篮球。
我们宿舍有个叫一一的女生非常倾慕系主任，她对系主任的过去、现在和未来研究的非常透彻。包括生活中喜欢吃什么，讨厌吃什么，对什么气味过敏，喜欢穿什么颜色什么风格的衣服，每月提醒系主任他的星座运势，现在日子过得如何，未来会有几种可能性。她还为系主任写过日记、失过眠呢。
我们私底下都叫她“系主任通”，或者“系迷”。
有一次我们为她过生日，她喝醉了，说她吹生日蜡烛前许的愿望，就是嫁给系主任，给系主任生一堆胖娃娃。
为了不离开学校，不离开系主任，她拼命复习，考到了本校的研究生，后来留校任教了。我们许久未曾联系了。不过上次当当办婚礼的时候，听几个大学同学说，系主任后来离异了，和一一走到了一起。系主任和一一没有办婚礼，一一家人不同意。不同意的原因，就是一一和系主任相差二十八岁。
二十八岁是什么概念，就是一一比系主任的儿子还小两岁。
系主任七十八岁的时候，一一才五十岁。
系主任的原配妻子在离异两年后，和自己的原导师再婚了。系主任的儿子是一个非常开明的儿子，他非常尊重父母亲的选择。
最关键的问题是，我和一一在同宿舍期间相处的并不愉快。因为珍妮的关系。一一心气高，父母都是大学教授，打心眼里就看不上珍妮。在一次英语过级考试的时候，一一把带着小纸条的珍妮举报了，珍妮被教务处警告处分一次，这次处分被终身记入档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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