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安镇的七夕夜，灯火如昼，人潮如织。
喧嚣声、笑语声、丝竹声汇成一片温暖的海洋，将南湘与江若尘这对容貌气度皆极为出众的“师徒”也裹挟其中。
南湘正新奇地打量着一个售卖精巧花灯的摊位，腕间的“梦夕雾”在璀璨灯火下流转着柔和的光泽。
江若尘落后她半步，目光却并未流连于周遭热闹，而是静静地落在身前少女被灯火柔化的侧颜上，眼底情绪难明。
突然，一群穿着喜庆、面带热情笑容的镇民围了上来，为首是一位约莫三十岁年纪、面容亲和温婉的美妇，她笑着开口道：
“二位郎君娘子，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不知可否赏光，参与我们祈安镇七夕特有的祭祀典仪？”
南湘一怔，连忙解释：
“我们不是……”
话未说完，身侧的江若尘却自然地上前半步，与她并肩而立，极其自然地伸出手，与她十指紧扣。
他的指尖微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瞬间侵入她的指缝，牢牢锁住。
南湘浑身一僵，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却被握得更紧。
她愕然抬头，对上江若尘垂下的目光。
只见他唇角噙着一丝无奈又宠溺的浅笑，对着那美妇巧娘温声道：
“这位娘子见笑了，方才是在下不好，惹得我家娘子生了气，正哄着呢。”
他语气自然亲昵，仿佛他们真是一对闹了别扭的小夫妻，那清冷疏离的气质在此刻化作了只为一人展现的温柔。
周围的镇民们顿时发出一阵善意的哄笑，露出“原来如此”、“懂了懂了”的神情。
南湘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师尊……他在说什么？娘子？生气？哄？
她只觉得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心跳也乱了节拍。
她想反驳，想挣脱，可师尊的手握得那样紧，指尖传来的力度甚至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和他面上那副游刃有余的温柔假象截然不同。
他……是认真的？
后知后觉的暧昧与不对劲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让她一时竟忘了反应，只能僵在原地，任由那只微凉的手紧紧扣着自己，指尖传来的触感清晰得惊人。
巧娘笑得更和善了：
“原来如此！那更是缘分了！我们这祭祀啊，就是要选最登对、最有眼缘的璧人，扮演咱们祈安镇供奉的神子与神女！
换上衣裙，跳祭祀舞，共食乞巧果，同饮桃花酿，互赠连理枝，最后在那三生石上刻下彼此的名姓，这仪式便成了！寓意着得神明祝福，此生不渝，永结同心呢！”
她说着，身后便有人捧来了两套极其精美的服饰。
一套是月白云纹的广袖长袍，绣着银线暗纹的流云与仙鹤，清贵飘逸；另一套则是绯红灼灼的罗裙，裙摆绣着盛放的并蒂莲与缠枝蔓，华丽夺目。
“来，快为神子神女更衣……”
巧娘笑着示意身后的侍女上前。
“不必。”
江若尘却出声阻止，他接过那两套衣服，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强势，
“我来帮我家娘子便好。”
此言一出，不仅是南湘，连周围的镇民都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更热烈的笑声和起哄声，看向他们的眼神充满了暧昧与祝福。
“郎君真是体贴！”
“好好好，那我们便在外等候！”
巧娘笑着带人退开，贴心地将旁边一间临时收拾出来的、布置得颇为雅致静谧的厢房让给了他们。
直到房门吱呀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喧嚣，南湘才像是骤然回神。
她猛地用力，挣开了江若尘一直紧握的手，像是被烫到一般后退了一步，脸颊绯红，眼神里充满了慌乱和不知所措，强自镇定地扯出一个微笑：
“师、师尊……方才……抱歉，她们误会了……”
江若尘看着她如同受惊小鹿般的模样，眼底掠过一丝暗芒。
他并未退开，反而向前逼近一步，微微倾身，俊美无俦的脸庞在她眼前放大，挑眉问道：
“误会？误会什么了？”
强大的压迫感伴随着他身上清冷的竹叶香气笼罩下来，南湘心跳如擂鼓，下意识地又后退一步，后背几乎要抵到门板，声音都有些发颤：
“误会我们是……是那种关系了……”
“哦？”
江若尘拖长了语调，眼底情绪翻涌，似笑非笑。
他忽然再次出手，动作快如闪电，又一次精准地握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不容挣脱，却不再是十指紧扣，而是将她的掌心轻轻按在了自己的心口。
南湘浑身一震，指尖传来的，是他胸腔之下，那一声声急促而有力的心跳，砰，砰，砰……震得她指尖发麻，连带她的心也跟着狂跳起来。
“小乖，”
他唤了一个从未有过的、亲昵到让人脸红的称呼，声音低沉喑哑，带着一种致命的温柔与强势，迫使她抬起眼，直视他那双深邃如渊的凤眸，
“这不是误会。”
他的目光灼热，仿佛要将她吞噬：
“是我对你，情难自禁。”
南湘瞳孔骤缩，大脑彻底宕机。
“我心悦于你。”
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如同惊雷炸响在她耳边，
“不知是招生考核中你染血指认我的那一眼，还是紫竹峰朝夕相处的点滴，或是方才……你递给我的那串糖葫芦。
小乖，是你让我觉得，这仙界若水，这人间烟火，原来都与我有关。我不是游离世外的过客，而是真真切切，为你停留在了这红尘之中。”
直白而滚烫的表白，如同最炽热的岩浆，瞬间淹没了南湘所有的思考能力。
她呆呆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师尊，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深情与渴望，只觉得呼吸困难，整个世界都变得不真实起来。
没有等到预想中的回应，甚至没有看到丝毫欣喜，只有全然的震惊与茫然。
江若尘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极深的委屈与失落，但他迅速调节好情绪，指腹在她微颤的手腕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带着一丝诱哄般的试探，继续追问：
“小乖，我感觉得到，你对我……亦是有心的，对吗？”
南湘的心乱成一团麻。
有吗？自然是有的。
否则怎会因他的靠近而心慌，因他的触碰而脸红，因他偶尔的关怀而窃喜？可是……这感觉太陌生，太汹涌，太超出她的掌控。
她一心向道，从未想过情爱之事，更何况对象还是自己的师尊！
这违背了她一直以来的认知与准则。
“我……我不知道……”
她慌乱地避开他的视线，声音细若蚊蚋，带着前所未有的无措，
“师尊，我……我的心很乱……”
看着她这副模样，江若尘心底叹息一声，终究是不忍逼她太紧。
他松开按着她手腕的手，转而虚虚地将她揽入怀中，这是一个克制而充满保护意味的拥抱。
“好，”
他在她发顶轻声叹息，语气里带着纵容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
“那小乖便好好考虑。我只给你三日时间，三日后，我要你的答案。”
感受到怀中身体的僵硬，他补充道，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至于其他，师徒伦常，流言蜚语，你皆无需顾虑。一切有我，断不会让任何东西伤你分毫。”
南湘在他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和有力的话语，混乱的心绪奇异地平复了些许。
她轻轻点了点头：
“嗯。”
她确实需要时间，需要好好梳理这突如其来的情感，以及思考未来。
见她点头，江若尘这才稍稍松开她，脸上又恢复了那副慵懒中带着点委屈的神情，仿佛刚才那个强势表白的人不是他：
“那现在……小乖可否先陪为师把这劳什子的祭祀应付过去？外面那些人可都等着呢。”
他指了指放在一旁那两套极其扎眼的“神子神女”服饰。
南湘：“……”
她看着那套绯红的嫁衣般的罗裙，刚刚稍微降温的脸颊又轰一下烧了起来。
这七夕之夜，注定心乱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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