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国公世子，名纪卿尘，表字和瑜，乃魏国公府嫡系这一辈独一的男丁。魏国公府纪氏一门，常年征战，戍守边疆，以致人丁稀少，子嗣不旺。
然魏国公府家风严正，恪守一夫一妻之制，魏国公与魏国公夫人伉俪情深，相濡以沫，育有一子一女。魏国公的长女，便是当今皇后。唉，当年陛下尚是成王时，求娶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周折。
成王也曾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诺言，可终究，一切都敌不过权力二字……”
说到此处，老仇的语气中满是嘲讽与惋惜。
南湘听出，他话语里对承明帝毫无尊崇之意，尽是冷嘲。
尽管老仇情绪转换极快，掩饰得也好，但南湘还是敏锐察觉到，他对承明帝十分不喜。
她将这份怀疑暂且按下，继续听老仇讲述。
“这些暂且不提，小娃你想了解世子，我方才扯远了。世子自出生便受尽宠爱，从小到大，都是整个帝京最为惊才绝艳、最为骄傲的少年郎，文韬武略，无一不精。九岁中秀才，十三岁考中举人。
后来觉得读书乏味，便随魏国公入了军营，历经大小战役。十八岁时，在与当时北狄大元帅的津口之战中，以少胜多，一箭射杀北狄大元帅，击溃北狄军队，一战成名，升任骠骑将军，获赏无数。二十岁时，已然成就战神之名。
只可惜啊，次年与北狄国师及七皇子率领的四十万大军对战，不知为何，或许是计划泄露，三十万纪家军全军覆没，魏国公与世子皆战死疆场……”
老仇轻抿一口茶，不住摇头，满脸悲叹：“天妒英才啊！魏国公一脉，忠君报国，下场却如此凄惨，怎不让人心痛。”
南湘听了许久，结合之前搜集的消息，将所有细节拼凑完整，亦不禁为之叹息。
但她心里清楚，纪卿尘并未战死，却未向世人宣告，反而借助他姐姐当今皇后的身份，回京入后宫查明真相，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六年前那场震惊大乾的战役，其中必有隐情。
纪家军向来是大乾军队中的精锐之师，却在那场战役中全军覆没，必定是有人通敌叛国，早早与北狄勾结在了一起。
承明帝或许并不知情，但魏国公府的覆灭，他多少也推波助澜了一番。
所以当年帝后失和，纪皇后宁愿回彭城纪氏祖地养胎，为魏国公纪氏一族祈福，也不愿回宫面对承明帝。
至于产子之后回到宫中的人换成了纪皇后的弟弟魏国公世子，其中也有这层关系。
南湘边听边暗自思忖，想到这些天对自己关怀备至的男人，心中愈发心疼。
待老仇讲完，她感慨道：“鲜衣怒马少年狂，文武奇才冠四方。将星璀璨惊天地，奈何英年梦一场。”
老仇听了，抚掌笑道：“哈哈，小娃，好诗！”
南湘谦逊回道：“不过是有感而发，信口胡诌罢了，前辈莫要笑话我。”
说罢，她十分豪爽地将钱袋扔给老仇。
老仇一把接住，赶忙收好，摸了摸胡须。被南湘的豪爽所感染，他笑着问道：
“小娃可还有什么想打听的？尽管开口！”
南湘笑意盈盈：“既然前辈如此盛情，那我就不客气了。”
见南湘笑得这般灿烂，老仇心头突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便听这小娃问道：
“我听前辈言语间，似乎对当今陛下颇为不满，毫无尊敬之意，反而满是冷嘲……您能跟我讲讲缘由吗？”
老仇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只觉麻烦找上门来，眼神也锐利了几分。
南湘却毫不在意，“或许换个问法，当今陛下与惠献太子的亡故，是不是有什么关联呢？”
惠献太子的薨逝对于先帝以及当时的大乾无疑是极其深重的打击。
虽查明死因是染病而亡，然先帝心中始终存疑，总觉太子是赴靖北地区赈灾归来后，才不幸染上疫病，最终撒手人寰。
其间，自是还有别样缘由，只是先帝穷尽一生，也未能揭开真相。
自惠献太子离世后，先帝的身子骨愈发孱弱，不过三年，便也龙御归天。
于是，皇位便落到了昔日的成王，也就是如今的承明帝手中。
南湘心思敏锐，暗自思忖，惠献太子故去至今已有十五载，而苏家惨遭灭门之事，也已过去八年。
这二者之间相隔七年，她的父亲曾在靖北地区为官长达十年，从一个府州的知府一路做到靖北巡察使，这其中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基于这般缘由与分析，南湘决意问出心中疑惑。
上次拜访过这个老乞丐后，她便吩咐星一，着手调查老乞丐的底细。
物尽其用，不外如是。
南湘问完这个问题，脸上的笑容极深，目光凝视着老仇，毫不退让。
见南湘不躲也不避，老仇锐利的眼神收敛，气势一转，爽朗一笑，又是其貌不扬平和贪财的老乞丐形象：
“好个伶牙俐齿的小娃儿。”
南湘微笑接受，目光并没有退让。
“小娃你就不怕皇家之人知道咱们在谈论这些吗？”
南湘回道：“前辈你都不怕，我一个小辈怕这？要也就不会找前辈您了。”
老仇深吸一口气，看了看四周。
封闭的茶馆封闭的房间，只有他们二人，哦，不对，还有另外两个暗中保护的人。
老仇看向南湘，眸中划过一抹深意：“看来小娃为了见老乞丐我啊，准备得很充分。”
听到老仇这话里有话的，南湘顺着他的手指朝着星一和星九的位置望去又收回来，脸上笑容未变：
“看来前辈果然并非寻常人等。”
老仇目光直视着南湘，其中神色意味深长：“小娃又何尝不是呢？”
南湘低眸，看向桌子上喝了一半的茶盏，又听到老仇慢悠悠地开口：
“若是老乞丐我没猜错的话，小娃是八年前苏家的人吧？”
南湘抬眸，表情变冷，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随即一笑：“前辈可真是心细如发，观察仔细。”
老仇端起茶盏敬了南湘一杯：“哈哈，小娃你真是对老乞丐我胃口，老乞丐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南湘端起茶盏回敬：“那前辈，下次我定带两坛好酒过来。”
“客气，客气。那老乞丐就等着小娃的酒了，下次定和小娃你喝个痛快！”
“好。”
语罢，老仇从衣服中掏出了一个洗的发白有些年头的香囊递给了南湘笑意莫测：
“小娃，你想要的答案都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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