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背叛妻子的时候；当你开始侵入旁人的婚姻的时候；当你们意图杀害妻子的时候，你们的所有下场，都是你们该预料到的。
或者说，都是你们应得的。活该。
如果一个伤害、谋害妻子的第三者没有惨痛的下场，没有生不如死的未来每一天，如何敢说以儒为奠基，以仁义、恕悌、诚信、忠孝为核心，以法为纲。
放心，你死不了，你的寿命还有三十年。未来的三十年，你每一天都要为你曾经伤害过赵芳华而赎罪。
生不如死，求死不能的赎罪。
你们都一样。
“有脸当小三，没脸接受采访吗？”一个护工大妈啐了一口，“来来来，我给你们开门，录，怼着脸录，放上网不要打码，就得让所有人都看看，不要脸的小三长什么样。”她一把又扯过想要偷偷跑走的胡瑞，“还有这个人，跟小三生孩子，转移财产，谋害妻子孩子，来来，都录清楚了。”
周迭带着齐矜到医院的时候，胡瑞已经被打的鼻青脸肿了。无数媒体以及自媒体，全部挤进了岑飘飘的病房，拿着相机，拿着手机，对着她的脸拍、直播。
“很爽吧？”一个举着话筒的女人笑问。“你这么喜欢当小三，肯定也很喜欢被马上。”
周迭怎么都挤不进去，只能一边让齐矜去喊医院的保安，一边大声喊道，“你们都是谁叫来的，知不知道这样是违法的，赶紧离开。”
岑飘飘躺在病床上，两眼空洞无神。
这些人是谁叫来的？当然是厌恶小三的“正义人士”。
混乱间，胡瑞没了。胡瑞与岑飘飘的儿子也没了。
等周迭反应过来去医院调监控时，没有拍照的面包车已经载着胡瑞与他的儿子消失在监控下了。
谷新一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便道，“五千万请的人，职业道德感非常强，拿了钱，一定会办成事。”他将电脑屏幕转给他看，“我查了这个接下委托事件的人，他与他的团队在暗网上的评价很高。”好评如潮。
事发后第七天，岑飘飘的父母来了。看着满头白发、满脸皱纹的老人，齐矜心中不忍。帮着他们订了酒店，又带着他们去医院找了主治医师，让他们了解了情况以及后续的治疗费用。
“岑飘飘名下虽然有不少钱，但都被冻结了。”这是赵芳华的最后一步，一面卖掉股份，以胡瑞妻子的身份拿到他的委托书，直接将公司出售，一面大量负债，刺激岑飘飘加快转让她与胡瑞夫妻共同财产的进度，将正常的财产洗成负债。算好了时间，让他们在岑飘飘出事后破产，所有资产被冻结，让她没有钱治疗。
央灵槐忍不住问齐矜，“真是一百匹公马吗？”
齐矜摇头，“只有十几头。”十几头人就不行了。不过听谷新一说，接受委托的人发了声明，说是一百匹就是一百匹，少一匹他都不配拿委托费，等她身体养好了，会继续履行合约。“这么有合约精神的人现在不多了。”可惜没走正道。
林二谦拿下了镯子，他看到了赵芳华。
赵芳华静静站在断肠锦面前，她身上还穿着临终那日，从旗袍店拿走的旗袍。
断肠锦从未消失，只是少有人看到。
她是一个很温婉的女人，至少看起来是这样的。她看着断肠锦，不时伸手摸一摸。
“赵芳华？”林二谦走到她身后。
她回头，掩饰不住满脸的惊讶。她问，“你看得见我？”
林二谦点头，“我能看到鬼。”
赵芳华脸上的惊讶退了一些，她笑着点了点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林二谦问，“这是断肠锦，你认识吗？”
赵芳华再一次点头，回过身，继续看着断肠锦。“我的家族，不知传了多少代，一直让我们找到断肠锦。”她伸手轻轻的抚摸它，“我的母亲告诉我，我母亲的母亲告诉她。到了我这一代，我甚至不知道断肠锦是什么。”不知道，自然不会花功夫去找。“断肠锦的故事，还是我死前，她告诉我的。”
“她是谁？”
“她是断肠锦。”
“你没问问她为什么要杀你？”
赵芳华笑了。明明她没有回头，可林二谦就是觉得她笑了。她说，“她说，我的祖宗，也曾被做成断肠锦。我是她的血脉，继承了她临终时的怨气。她只有杀了我这样的人，吞噬了我的灵魂，她才能更强大，才能找害死她一家十八口的人报仇。”
见的鬼多了，林二谦也能分辨一些鬼、魂、魄。他问，“她没吞噬你。”
赵芳华点头，“她吞噬了我，可被灼伤了，又将我吐出来了。”她回头，笑看着他，“她惨叫了一声，说我的灵魂被人刻了符篆，就跑了。”有七八天，她一直跟着她的尸体，不能离开。那几天，她浑浑噩噩的，直到今天，她发现她可以离开尸体了，于是就出来了。四处闲逛，也不知是被灵魂指引，还是巧合，到了这里，看到了断肠锦。
“灵槐刻了符篆？”林二谦不解。
赵芳华也不解。
林二谦点燃了三根香，赵芳华坐在香前，深深的吸了几口。“谢谢你。”她请求林二谦帮她搜一下新闻，她想知道胡瑞与岑飘飘的下场。
林二谦依言搜了新闻，并将网络上的视频放给她看。赵芳华轻捂着心口，欣慰笑道，“看到他们这么惨，死了我也能安心了。”
“你这么恨他们吗？”对于她的事，林二谦并不是很清楚。只是听谷新一借用他家的小型服务器的时候，提过几句。
赵芳华点头，“他们杀了我的孩子，也差点杀了我。”她低垂着眼眸，将情绪掩住。“如果不是我运气好，遇到了连医生，我恐怕早就是个死人了。”她身体好后，开始暗中调查，才发现，那一次哪怕是她没有死，他们也会借由大出血摘除她子宫的时候，在其中做手脚，让她自然而然病逝。
“连医生？连墨白？”林二谦忙调出照片给她看。
赵芳华点头，“就是他。”
林二谦不解，“他为什么会给你手术？”他主刀的手术，是按分钟算的。他也没有那么好心，会因为她可怜，就亲自为她手术。
赵芳华摇头，“我没见过他。”当时的她，身边都是胡瑞的人。是连医生派了护工照顾她，又将她移去了其他医院。她身体好些，清醒后只见到了他的两个助手。“我问他们，他们说是受人所托。”她不解，问他，“你问这个做什么？”
林二谦摇头，“没什么。”他站起，看着赵芳华道，“芳姐，你别走，待会儿会有人来带你去地府重新投胎，我有点事，要离开一会儿。”说罢，便急匆匆跑走了。
赵芳华的手术？
那是宁王拜托连医生去做的。
他没有去问宁家人，而是转身跑去了警局。警局之上，有獬豸守护。獬豸，怒目圆睁，能辨是非曲直，能识善恶忠奸，是勇猛、公正的象征，是司法“正大光明”“清平公正”“光明天下”的象征。
守护着他们这一区的獬豸排行三十二，也叫三十二，与宁王一家有颇深的渊源。三十二就住在警局之上，闲暇时会去送外卖，做代驾。他只跑警局至对面商业街的一条路线。
林二谦到了警局后，点了一份外卖，没一会儿，三十二就背着外卖箱，踩着滑板来了。
林二谦上下打量他，“你车呢？”
“烧了。”电车到底不安全，说着就着了，把他屁股毛都烫掉了一块。他也打量着林二谦，“找我有事？”警局里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瞒过他。他知道，林二谦最近撞鬼了。
林二谦点头，很快将赵芳华说的事情告诉了他，“你知道那个鬼是谁吗？”
三十二道，“宁王害的人，杀的人摞起来，比太行、王屋二山都要高，都要广，仇人更是无数，谁知道是谁。”他一贯善用女人为刀，也一贯心狠手辣，奉行野草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一贯，赶尽杀绝。
他坐在树下，摸了摸下巴。“不过要说起与断肠锦有关的，倒是有一个人。”他看着林二谦，“温家女。”也不知道宁王什么来头，下面的人都向着他，温家人死绝后，生前无处诉怨，死后也无处申冤。后来，他们一整个家族，三四百口人，将所有的不甘、不忿、不平、怨恨都集结到了一个人身上。那个温家女的丈夫被他们夫妻二人孩子，她以及她与丈夫唯一的儿子，也被他们夫妻二人剥了皮抽了骨。“再后来，我就不知道了。”这些还是他年幼时，听大哥与上一任家主聊天时说起过的。
林二谦心底发寒，或许，这一切都是宁王安排。从很多年前在邮轮上，故意显露断肠锦，到后面在赵芳华重伤后，请连医生为她手术，借由手术在她灵魂上打上烙印，而后，耐心等待断肠锦重见天日……不，断肠锦重见天日，一定是也在他们的预料之中，不然时间怎么会这么巧。
他们要找断肠锦中的女鬼，只有先引她入局，献祭掉赵芳华，让她吞噬赵芳华的魂魄，赵芳华灵魂上的符篆才能起作用，才能在女鬼身上留下烙印，他们才能追踪到她。
姜姜听说赵芳华的事后，曾说，“她也算死得其所了。”
岑飘飘在医院醒来后，曾无意识喃喃不停，不停说“我错了，我不要钱了，我什么都不要了，放过我，放过我，我错了，你们去找别人……”或许，岑飘飘就是宁王派到胡瑞身边的。
或许。这一切，看似是岑飘飘与胡瑞心狠手辣，赵芳华放弃一切复仇反击，实则他们不过是旁人手中的提线人偶，他们所做的一切，都因旁人手中的线。
赵芳华！
林二谦在出租车上睡着了。
他又开始做梦。
这一次的梦，变成了另一个女人。
一个娴静犹如花照水的美丽女人。
她身着一身命妇服，跪在院子中。大雪纷纷而落，没一会儿，便厚厚淋了她一头一身。她跪了很久，从白日跪到深夜，又从深夜跪到白日。她晕厥了，一盆冷水泼下，她又醒了过来。
人人脚步匆匆，人人视她于无物。
不知跪了多久，日月交替，她不吃不喝，本就灰白的头发越发白了。她的唇因缺水而发白干裂，她的发髻散了，她摇摇欲坠。
终于，有人出来了。
她的嘴唇动了许久，才说出一句低哑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她一下下磕头，哪怕是额头血肉模糊也不停。她不停说些什么，可她的声音太低了，林二谦听不清。
画面一转，她已然是满头白发。枯瘦的她在乱葬岗上，痛苦的跪在一具具尸体中，嘶吼哀嚎。
她又是谁？
找到了。
你以为，集众人之怨，就能同我对抗了吗？
放纵你这么多年，不过是借由你，引出女娲。
若无女娲相助，你一个寻常鬼，如何能学得噬魂之法；若非女娲相助，你一个寻常鬼，便是吞噬了无数冤魂，也无法抵抗地狱的吸力，天道的雷霆；若无女娲相助，本该在铁围山魂飞魄散的小小女鬼，如何能从铁围山逃出，又借由一匹布，在人间多年魂魄不散。
办公室中，女鬼想要回到断肠锦中，却在接触到断肠锦的一瞬间，被灼伤了魂魄。断肠锦上，布满了天雷。最正义、最公道、最干净、最纯净的天雷。
林二谦回到办公室时，见到的便是她们对峙的情形。他想到教授与师兄还在办公室，也顾不得其他了。“宁安姐。”
宁安淡淡看了他一眼，笑道，“他们没事，在隔壁睡觉。”睡一觉，一切当作一场梦，做过便忘了。
他站定，微微喘息着。他看了眼几乎被焚烧了一半的女鬼，强做镇定。“这是怎么回事？”他问。
宁安以手肘撑着桌子，“我们算是旧识。”
林二谦四处看了眼，“乌老师呢？”他又问。
“带鱿鱼去打疫苗了。”她的小女儿，一怕医院，二怕打针，每次打疫苗，都得两三个人一起按着她。“小人精，小时候还好骗，现在很难骗过去。”她笑着，说起小女儿满脸都是幸福。“比她兄姐还要精明，小小年纪就会算打疫苗的时间了，好几天前便如临大敌，谁都防着。”连墨白家的狗来他家遛弯，她都要赶走，生怕狗嘴里射出一根针。
林二谦睨了一眼女鬼，笑着应和，“鱿鱼从小就聪明。”脑子好，身体也好，从小劲就大。
女鬼想要跑走，却发现，整个房子，都被她下了禁制。肉眼看不到的天雷，在四处游走，只待她一动，便会毫不犹豫地劈下。
她怒吼，“夏侯宁安，你杀我温氏一门百余口人，罪孽深重，你凭什么能操控天雷，凭什么没有报应！”她猛然看向林二谦，林二谦耳边一阵嗡嗡，而后便又陷入了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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