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怀揣着心事，绿盏出门的时候脸色并不好看。
一直默默留意着这边动静的街坊邻居们，很快便有了新的谈资：
“虎子娘可真虎呀，竟然敢惹这尊大神。”
“要换做是我，我也不会有好脸色。你们说数数看，她周围的人有几个是有好下场的？”
“你们几个，竟敢在背后议论圣女？！”柘荣暴怒，“你们难道忘记了，是圣女带着我们成功登上了十大苗寨之首吗？”
说完，他连忙安抚绿盏：
“圣女，你可千万不要听他们胡说……”
绿盏笑笑，“没事，嘴长在他们身上，想怎么说也是他们自己的事。”
她回过头，望了一眼虎子家紧闭的房门，垂下眼思忖：
小虎子的娘，也是个不简单的人。
绿盏一把拉住柘荣，“来，回去跟我仔细说说，这虎子娘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两人于是打道回府。
在路上，柘荣除了提到杜宁之外，还提到了小虎子的爹——乌向明。
“原来，乌向明以前是侍卫长，曾经还保护过我一段时间。”
绿盏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
她摇了摇头，神情复杂难言：
“小虎子说过，他父亲是为了保护一位贵人才死的，这位贵人是不是我？”
柘荣闪躲性地低头，没有说话。
但他的沉默，本身就是答案。
绿盏自嘲地苦笑起来：
“难怪虎子娘不待见我，实在是因为我的出现总是提醒着她，她的家人到底是因为什么而离开的。”
“圣女，你不用如此介怀。寨子里的每一个人都清楚地明白圣女对于苗寨的重要性，所以只要为了你的安全，我们每一个人都愿意为此而牺牲。”柘荣看起来相当激动。
“可是柘荣，比起牺牲，我觉得大家好好活下去，才是更值得歌颂的。”
绿盏注视着他，眼眸里盛满怜悯，宛若佛龛里垂首怜望世人的菩萨塑像。
不等柘荣反应过来，她又轻轻开口，仿佛自言自语：
“我欠了小虎子一个正常的、有爹娘呵护的童年，该如何偿还才好呢……”
“圣女……”
柘荣忽然捂住胸口，觉得自己的呼吸有些许地不畅起来。
她没有求救，却比直接说救命，更让人揪心。
…………
“难得你个死莲花肯请客，我还不得趁机好好宰你一顿？”
方多病乐颠颠地望着饭馆里的招牌， 左手来回在下巴处摩挲。
李莲花已经寻了处座位坐下，“我只要二两阳春面，其他的你点就行。”
“来饭馆还吃面，忒不讲究。”方多病小声吐槽，笑眯眯地转向小二，“给我来一碟酱牛肉、两客小笼包、三两河虾、四喜丸子，再来一份白米饭，谢谢。”
“胃口真好，”李莲花摸了点瓜子啃，“不过你这菜点的，我还以为在表演滑稽戏呢。”
方多病一甩衣摆，昂着头坐下来：
“这算什么？我以前可是非八个菜不上桌的。”
“不愧是方大少，失敬失敬。”李莲花闻言，放下瓜子拱了拱手。
等菜的间隙，方多病在凳子上左转右转，忽然听到了旁边一桌正有人说起了四顾门，他瞬时竖起了耳朵。
“你们听说了吗？百川院已经放出了消息，四顾门要重建了！”
“对对对，我也听说了，这可是最近武林的大事。我还听说此次重建，是由肖紫衿一手策划的。”
“唉，你们说说看，亏李相夷还是天下第一呢，失踪之后不但红颜知己嫁作人妇，就连辛苦创下的基业都要落入他人之手，真是令人感叹。”
方多病下意识地去看李莲花的反应，就看到对方正津津有味地嗑着瓜子，好像在听一个和他无关之人的故事。
见方多病望过来，他愣了愣，将掌心递过来，语气轻快得如同微风：
“想吃瓜子？还挺香的。”
方多病的第一反应是拒绝，但不知怎么的，手就不由自主地接了过来。
嗯？
味道确实不错。
他听着隔壁一桌人继续说道：
“那你们怎么能确定，肖紫衿就是新四顾门的门主？”
“那还用说，无利不起早，他要是不当门主，那么起劲做什么？”
“对了，我听说肖大侠并没有住进慕娩山庄，和乔女侠也完全不像是新婚夫妻。”
“难怪呢，这就说得通了。情场失意，可不得找点事情做做嘛。重建四顾门，可以建立属于肖紫衿自己的势力，说不定乔女侠就回心转意呢。”
“唉，李相夷做了这么多，到最后全是给他人做嫁衣。不说了，喝酒、喝酒！”
听到这里，手脚麻利的小二也将方多病点的菜送上了桌，两人边吃边聊。
“李莲花，如果四顾门真的重建了，你会不会回去？”
方多病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问出了口。
“不。”
李莲花吃着面条，头也不抬。
“可是……”方多病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那是你一手建立起来的四顾门，难道你就舍得？”
李莲花被吵得头疼，放下筷子，短促地笑了一下：
“方小宝，你也说是舍得了，那有舍才能有得。我舍去了江湖风波，却得到了我想要的生活。你可千万不要为我担心呀。”
李莲花不需要安慰。
他足够清醒，也足够坚强。
他说自己真的不想再卷入江湖纷争，这也是实话。
李莲花现在想过的，应该只是安稳的、平静的、制式化的，一种普通人的生活。
有爱人，有朋友，有亲人，人生还有什么可求呢？
方多病再三查看，确认他的神情没有丝毫勉强后，又叮嘱了一句：
“四顾门重建这么大的事情，我是一定要参加的。李莲花，也得一起去。”
“唔……”
李莲花正在嚼面条，随口发出一道声响，也不知道到底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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