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公司楼下“威胁”未果后，付敏沉寂了一周，直到主治医生给边城打电话，让他务必亲自过来一趟，母子俩这才有了第三次碰面。
黑白分明的房间里，两个男人异常狼狈，一个面上挂彩，利爪抓出的红痕格外醒目。
一个头发凌乱，衬衣扣子还崩了两颗，微垂着头坐在沙发上，一边抬手擦嘴角，一边嘶嘶喘气。
付敏则大喇喇地坐在床沿，双手叉腰，袖子卷至胳膊肘处，一双眼睛来回瞪着两个大老爷们。
边城额角一跳，双手叉腰立在茶几旁，无奈地搓了把脸，这才捧了一支烟，递给站在一旁的主治医生。
后者摆摆手，拒绝他的“孝敬”，直奔主题：
“边先生，你母亲这个情况，我建议还是转到大医院去看看比较稳妥。庙小佛大，实在是——”
不等他说完，边城兀自朝助理使了个眼色，后者瞬间领悟，立马笑嘻嘻地揽住对方肩膀往外带：
“周医生，您消消气。这段时间，您辛苦了，我们去外面喝杯茶！”
见状，坐在沙发上助理模样的年轻男子也抬脚跟了出去。
一时之间，窗明几净的房间里，只剩下母子两人大眼瞪大眼。
边城长舒一口气，缓缓走到床边，一瞬不瞬地盯着付敏：
“说说吧，这又是闹的哪出？”
付敏将头撇向一边，避开他的视线：
“普天之下，你见过哪个儿子逼着亲妈喝药的，我没病，喝什么药！”
男人捋了把头发，弓腰挨着她坐下：
“有病没病，你说了不算，得医生说了算！”
边城语气平静，似在说今天天气不错，等下可以出门走走。
付敏扭头瞥了他一眼，嘴角不自觉向下耷拉。
剧情的走向与预想有偏差，一时之间，她顿觉兴趣缺缺：
“嘴长我身上，脚长我身上，你还能强迫我不成！”
边城十指交握，双肘支于膝头，肩膀微微塌陷，低垂眼眸，视线凝在鞋尖上，思绪飘飘荡荡。
私人疗养院有个人工湖，深6.5米。年轻男女因感情琐事拌嘴，女的情绪激动，点着男的额头，气咻咻地威胁要跳湖。男的话赶话刺激她，你跳啊，你前脚跳，我后脚给你收尸。话音刚落，“扑通”一声，女的直接跳进了湖里，再也没能上来。
自此，这个人工湖便被围了起来，贴上“闲人止步”的字样以警示路人。
那个时候，付敏正处于迷糊期间，趁护工不注意，从房间里偷溜出来，扒开护栏就要往里跳。幸好当时有人路过，伸手拉了一把，这才避免了悲剧的发生。
吃一堑长一智，有了前车之鉴，边城当机立断，将人带到了管理更严格的疗养院，每周，每月定期给她做检查。
以年为单位来计算的话，95%的时间，付敏脑袋是清醒的，余下的5%时间，通过药物和针剂也能稳住。
见男人微垂着头，静静地坐在一旁，不言不语，付敏按捺不住，径自走向门口。
把手下压，门却纹丝不动。
她扭身质问：
“你这什么意思？这是要禁锢你亲妈？”
边城抖出一支烟，拢手点燃，猛吸一口，缓缓吐出：
“就是你看到的这个意思，什么时候把药喝了，什么时候出门。还有，别整天把亲妈挂嘴边，你得记住，你的亲儿子只有李道一个。”
女人脸色陡变，青红交替，胸口也起起伏伏：
“你......我没病，你这个不孝子......”
说话间，豆大的泪珠顺着眼角的鱼尾纹往下滚落。
边城透过缭绕的烟雾望过去，语气不咸不淡：
“演过头就没意思了，你整这么一出，不就是想拿钱吗？”
女人双眼亮了一瞬，抬手拭掉泪渍：
“不是妈狠心，手心手背都是肉，阿道这个病，专家建议去国外看看。你叔叔的情况你也知道，我实在是没办法。”
说话间，脚步已踱至床头，在距离边城半臂之处坐定，探手去取他嘴边的烟：
“阿城，少抽点，对身体不好！”
男人屁股往旁边挪了些许，偏头躲过她的触碰：
“把药喝了！”
付敏缩回手，看了一眼茶几上的水杯和一小把白色药丸，眼神闪躲：
“阿城，不是妈不相信你。实在是情况紧急，你能不能先给我个准话。”
话里话外都是先拿钱，后配合吃药的意思。
边城苦笑了一声，丢掉还有一半的烟，抬脚狠狠碾灭，摸出电话点进最近通话页面。
5分钟后，“吱哟”一声，门被打开，助理微喘着看过来。
男人捋起袖子，偏头递了个眼色，助理心领神会，三步并作两步小跑过来。
付敏仍在喋喋不休，苦口婆心地引导，助理趁其不备，将人一把摁在了床上，一只手横亘在她腰腹处，一只手抓住她手腕，身体微曲，单腿压住乱踢乱蹬的下肢。
被制服的女人，嘴里气喘吁吁，怒目圆睁，一会骂助理狗腿子，生儿子没屁\/眼，一会骂边城狼心狗肺。
助理将头微微后仰，手上力道不敢松懈半分，尽量与她拉开距离，避免直线攻击。
边城俯身，一只手掌住她的后脑勺，将人带离床面，一只手凑到她唇边，将杯中的液体往她嘴里送。
2分钟前，恐胶囊药丸入喉噎到她，男人遂用勺将其碾碎，兑在温水中。
女人抿紧嘴唇，斜盱着他，腮帮隆起，双眸如利剑，直直射向脸色铁青的男人。
边城默了一瞬，倏然间钳住她的下颌，迫使女人张嘴，将药灌了进去。
一半在嘴里，一半在衣襟上，担心药力不够，他起身端过第二杯，用和刚才同样的法子，将药灌了进去。
助理松开手脚，付敏起身兀自拊着胸口，面色被水呛得通红，嘴巴火力不减：
“呜呜，你个不孝子，你个没良心的。早知道这样，我当时就应该掐死你......”
助理面上一僵，被这激烈的言语震得脚步骤停。
边城倒像没事人一样，双手插兜，埋头往前走。
须臾，待后面人跟出来，“咔嚓”一声，将门反锁。
小助理挠挠头，眼里满是担忧：
“那个......城总，阿姨会不会有什么事？”会不会跳窗，会不会自残。
男人哼了一声，勾勾唇，边走边回他：
“放心吧，李道还等着钱治腿，在他腿好以前，付敏是绝对不会做傻事的。”
房间内。
付敏嚎了一阵，又拍了一阵，药效也慢慢上来。
昏昏欲睡之间，她摸出手机打了通电话，对着电话那头汇报情况：
“阿城没松口，再等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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