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星曳想，看来她猜得没错。
三叔提到的那位娘子，在二叔心中有着不寻常的地位。
她两个叔叔钟情的是同一位娘子。
唉！她真不想窥探长辈的隐私，可偏偏两个人都把她拎了出来。
“韩王不想让我推波助澜的理由是什么，可以说吗？”她问。
姬荀骓坦然回答：“我三弟身边有高人指点，这样不公平。”
这是指二叔和三叔之间的不公平？
其实她只不过给三叔梳理了心中困惑，让他眼前的雾能够散去罢了。至于三叔后面怎么做，并不是出于她的指点。
“韩王是说，夕拜大人身边有人指点，对那位娘子身边其他的倾慕者不公平？”她确认道。
“不是，是对那位娘子的不公平。
谈婚论嫁的两个人，一则要看清楚对方的心意，二则要看清楚自己的心意。至于其他的，似乎没那么重要。
所以如果一方有高人指点，对另一方显然不公平。
她为什么要嫁给我三弟，还是要看清楚自己的心意才好，而不是因为我三弟做了什么，才要嫁给他，成为日后只要一想起来，就会后悔的一时冲动。”
原来二叔要的，是对那位娘子的公平。
其实在她心目中，二叔才是那位娘子的良配，因为二叔的反应，就很像她说的那样。
他爱慕那位娘子，仅仅因为她就是她，视她为世间的独一无二。无法比较，不可替代。
现在看来，她更加没有看错。
她当然可以答应二叔的请求，顺水推舟，毫无违和。
可问题在于，如果她轻易答应了，显得不合常理。
像临淄王府和韩王府这样的关系，她连一箭之仇都不报了，正常吗？
再说了，如果她什么条件都不提，多疑如她二叔，不会更加怀疑吗？
她提什么条件来交换，才好呢？
给她点银子？银子是靠自己挣的，不是靠从家里拿的。
让她回雨花天山？二叔虽然能只手遮天了，可他唯独管不了那座山。
让她实现婚姻自由？现在自由不自由，还有什么分别，她不是已经亲口承认，她喜欢端木浅了吗。
二叔给的这个便宜，就相当于她白捡了。可越是这样，反而不知道该要什么。
不得已，她把端木浅的做法搬了过来，“我可以答应韩王，但韩王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姬荀骓没想到她这么痛快就答应了，到底是未来要做临淄王妃的女子，气度还是有的，“娘子尽管说。”
“可我暂时还没想好，等想好了，再和韩王说？”
辜星曳想，如果二叔日后知道她的身份，难保不会生气，不如就用在，不能生她的气这件事情上。
“……”
小娘子的要求，等于要他开一张空头支票？
临淄王府的小娘子会要什么呢？
端木浅的安危？可眼下，端木浅不过得很太平吗。
姬荀骓想了一想，鉴于自己的身份，道：“好，只要不是祸国殃民的要求，我都可以答应你。”
辜星曳点了点头。
二叔一直都这样为那个娘子默默付出吗？
二叔不再续弦，独宠妾室，在世俗的眼光里，也算惊世骇俗了，难怪祖父从来不管。
原来，二叔心上的那个人，从来就不是高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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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姬荀骓分开后，辜星曳走出照花楼。
来的时候，独孤竞已经把该说的话都说了，他没有必要再坐在马车里。
再说了，独孤竞送她回去，那可能吗？
尽管这样，她还是像逃避瘟神一样，决定自己走回王府，反正时间从容，不会迟到。
没走几步，一眼就看见独孤竞的车夫站在那里。
车夫对她做了个手势，意思是车里没有其他的人，让她上去。
辜星曳这才点了点头，坐进车厢里。
独孤竞果然不在里面，她想，是因为她说，以后他们两个不用再见面了吗？
奇怪，独孤竞总让她有一种忍不住的讨厌和愤怒。
就连雨花天山的秩序和伦理也压制不住。
从第一次遇见，他拦着她的腰，吹她刘海的那种冷漠、傲兀、居高临下，到在这车厢里，他不管她疼不疼，抓住她的发尾，叫她小末席。
那种戏耍的神态，就像倒拎着一只小老鼠。
他还吩咐她，称呼他为“竞”。
“竞”岂能是她这种末席能叫的。
只要她出声，独孤竞肯定会笑得前俯后仰，笑她当真了，笑她是个傻丫头，幸好她没那么天真，没上他的当。
大师兄根本就不正常。
在她本来就很难办到的事上，又添一桩。而且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在她接受了端木浅的心意之后才说。
不是添乱是什么，不是为难又是什么？
他根本不关心她的感受，她的安危，只想作为雨花天山高高在上的神，主宰她，掌控她。
最让人忍无可忍的地方，还在于他的声音，他用的香料，每每影响她的判断，让她惊喜，再让她跌落。
凭什么，他连人美心善的一丁点都不如，他凭什么和人美心善一样？
总之，只要他在的地方，就连空气都渗透着一种危险的意味，让她莫名想逃。
只有他不在的时候，她才能从那个极其愤怒的辜星曳身上，夺回残存的理智。
她的手边，有一个小小的纸包。
很明显，是给她的。
打开一看，是腌制的梅子。
她放了一颗在嘴里，脸立刻就皱了起来。
该死！她怎么一点戒备心也没有。
好苦！这是什么，大师兄的恶作剧？
因为人不在，所以要用恶作剧来证明他的存在？
辜星曳瞬间大怒，把那个纸包奋力地扔出车窗外。
可刚一扔出去，嘴里的苦，变成了一点酸。
接下来，全是清新明媚，充满花香的甜意，就像打开了一个奇妙的雨林世界。
余味竟是辣的，有股霸道的劲儿。
这种奇奇怪怪的食物，是照花楼做出来的吧。
辜星曳转头去看，那个被她丢掉的纸包，落在一处水洼里，纸浸湿了，捡回来也不能吃了。
马车转了一个路口，便看不见它了。
辜星曳还是朝纸包落地的方向望去，很想捡，又很不想捡，僵持在那里好一会，最终还是把头转了过来。
那套有趣的木偶娃娃正对着她，它们的色彩丰富艳丽，而此时此刻，在辜星曳的眼中，却失了颜色。
她想，下次再来照花楼的时候，她再也不坐独孤竞的马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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