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甸街。
京兆府府尹程序看着眼前的场面，气血直通天灵盖。
这么多人，还都是年轻壮汉通通死于此处，有些人应该是试图逃跑，可唯一的出口大火熊熊，一出去便是一具焦尸，接连七八个人没冲出去后，其余人心如死灰，只能等着浓烟将人窒息，一点点死去。
程序感觉肺部的空气仿佛被吸干了，喘不过气来，用力咳了几声之后跑到地上。
看程序这神情，贾岛便知下面是何等惨状。
“程大人，下面有多少人？”
程序抬起头，那人神情慵懒，似乎只是在讨论今日之天气那般随意，这就是状元郎贾岛吗？这就是圣上钦点的罗甸街火灾协理人？
“估计百来人。”程序咽了咽口水道。
这数量远比贾岛估计的多，这只是二皇子一个据点，其余私兵还不知多少人呢。贾岛假装问道:
“是妇孺还是儿童？”
贾岛的问题让程序心惊胆颤，那下面那么大的地宫，而且还有那么多兵器，一看就知是作何用处的。
“不是拐子的窝点。”不知为何，程序没有明说。
贾岛深邃的眼眸里染上似笑非笑的味道，事到如今，这程序依旧想置身事外，自己偏偏要拉他下水！
贾岛慢悠悠起身，下了地宫。
尸体已经被一具一具整理好，摆的满满当当，除了前面第一排的几具焦尸外，其余倒是衣冠整齐，只是面部表情扭曲，一看就是生前备受折磨，每个人眼睛紧闭，鼻腔里都是黑色。
贾岛擦擦手，然后出了地宫。
一出来就看见愁眉苦脸的程序来回走动，不停地搓手。
“程大人，还没做好决断吗？”
程序牙一咬，没好气道:“贾翰林何须这样试探于我，圣上既然点了你来，此事就不再是我说了算的了。”
贾岛眸子陡然地亮了亮，看来此人也不是愚笨的。
“程大人自谦了，圣上只是派我来协理，您和京兆府才是此案的肱骨力量。”
程序听出贾岛话里有话。
“贾翰林是圣上身边的红人，请贾翰林指点迷津，此事的确是难住了本府。”
贾岛不紧不慢道:“这就要看程大人想要什么了，若是害怕惹了一身骚，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就把这些人跟那些普通民众放在一起，通通上报为遇难百姓，不过……”
“不过什么？”程序连忙追问。
“不过苦了这百来位青年绝不能被家属认出，想必他们家里人只知道他们外出行商或是干别的事去了，绝不相信他们会莫名奇妙出现在罗甸街火灾中，所以他们只能做那孤魂野鬼，这只是其一，
其二，也是更重要的，地宫里那么多兵器怎么处理，其三，今日参与地宫救援的人的嘴封不封得住。”
程序听完，有些站不稳，往后连退几步，好不容易稳住心神，问道:“我若是不怕腥骚呢？”
“那便简单了，如实上报即可。”
程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小兔崽子耍自己呢，如实上报的后果那就是要么得罪太子要么得罪二皇子，这下面一看就是豢养的私兵，此事莫出于那两位之手，无论是哪位，自己都没好果子吃。
圣上年纪大了，目前成人的就只有太子殿下与二皇子，四皇子天生目盲，根本不会卷入朝堂，六皇子年纪尚小，刚开鸿蒙，所以圣上为了平衡皇子势力，哪怕是重罪，也不会罚得太狠，那到头来还不是自己这个挑事的遭罪。
程序面上还是做小伏低，扯着笑对贾岛说:“贾翰林明知我的难处，还说得如此风轻云淡，这不是没把我当自己人嘛？”
贾岛眸光幽深了几分，既想当自己人，那便当自！己！人！
“程大人，我话还没说完呢，您急什么，对圣上当然要如实禀报了，而且还要对太子殿下对二皇子通通如实禀报。”
程序一琢磨“如实禀报”四个字，突然明白过来，对圣上如实禀报是为人臣，秉公执法，对太子殿下和二皇子如实禀报是故意攀关系和及时通风报信，虽然暂时不知道究竟哪位是幕后之人，自己这样做都讨了个好。
“谢贾翰林指点迷津！”程序双手合十作揖。
“我不过照实说罢了。”
程序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忍不住赞赏，此子必将抟扶摇而上，也有一丝忧虑，不知此人究竟是何心性，英雄亦奸雄。
远在骊山的二皇子齐敦敕收到京兆府府尹程序的信笺时，还很诧异，心想此人什么时候想通了，愿意加入自己的阵营了。
打开信笺一看，二皇子齐敦敕两眼一抹黑，罗甸街失火，豢养私兵的事见光了。
“戴宗。”
一名年长的鹰脸长相的人出现。
“我记得你有一门绝活，可以自断筋络又重新接续，是吗？”齐敦敕问。
“是，一般是毒走全身，为了控制毒素，才自断筋络，等毒素清走再重新接续。”戴宗回。
“来，挑断我的脚筋。”
戴宗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哪有人自请挑断脚筋的。
“殿下，这不是玩闹，断筋之后要半年才可重新接续。”
齐敦敕沉下脸来，眼色冷厉，“戴宗，你看本殿像是在玩闹吗？本殿命令你挑断我的脚筋。”
戴宗抬头，对上二皇子眼眸中的冰寒之意，无法，只得照做。
一声声凄惨响痛山谷，千鸟乱飞，风云骤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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