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公公不是说……让咱们仔细寻找，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吗？”
“是啊。”
“他是让咱们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可是，这么多人出来找，尸体就那么一具，这谁找得着，谁找不着的，又有谁能说得准呢……”
“这倒是。啧啧，还是阿兄聪慧！那咱们怎么整？去别的地方找找看嘛？”
“不了，今夜雪这么大，咱们就先在这里休息一夜吧，明日回去报，人没找着就行了……说起来，我还真想念在黑龙寨的时光呢。阿弟，你呢？”
“哎，谁说不是呢……都怪那小瘪三！要不是咱两弄丢了人，被老大从寨子里赶了出来，结果又挨上了大旱，没得饭吃，换了好几个寨子……最终在这边城里，弄找了个守军当当，聊以糊口，居然还能惹上这档子破事，真是喝凉水都塞牙……”
“可不呢……谁知道哪个王八羔子，下的这狗日的命令。当匪当不痛快，当兵也当不痛快。想打仗不让打仗，不想打仗了，还得摊上给敌军送粮的活计，真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要不是为了吃口饭，老子早八百年前就不想干了。”
“哎，冷，说起来昨日就只吃了一口干粮，忙活了一整宿……”
“怎么？阿兄给你的饼，你没吃？”
“我没舍得吃……这饼放在胸口还热着呢，阿兄，你来一口？”
“恩，哎，真是饿了，这么大的雪什么时候才能停啊……”
“是啊……阿兄，你说，要不咱们去洞里躲躲？洞里暖和呢……”
“恩……要去你去，我可不去，你听见呼吸声了吗？”
“什么？”
“你仔细听，洞里，呼吸声……”
“啊……还真有……怎么办！”
“嘘……我们在外头等一等，你快把饼和着雪水吃了，等天亮一点，咱们就赶紧走……熊一般都睡得沉，你不去吵它，应该一时半会儿也醒不了……”
“好……”
外头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了进来。
我在洞里，搂着公孙羽，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惊动了洞外的那两人。
而且，我现下丹田处空空如也，想来公孙羽也是与我一般无二，不要说此时外面是两个骑兵，哪怕就是两个村汉，也能立即要了我和公孙羽两条命。
这时，公孙羽贴在我的耳边，闷哼了一声“不好”。
他小声说道：
“七七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将他们引开。”
我一时怔住，这天寒地冻的他去哪里引开……他能去哪里引开……
“不！”
我摇摇头，死死地揪住了他的领口，不让他走。
“听话，他们现下饥寒交迫，一时半会儿不会进来，但等他们吃饱喝足了，若再赶上后半夜风雪加大，他们怎么都会壮着胆子进来看看的，到那时，若是被他们瞧见我们在这山洞里，只怕……”
我伸出手，紧紧地捂住他的唇。
他说的这些道理，我不是不懂，但是现下，我们哪里还有力气冲出去将他们引开呢？
我没有，他更没有。
进来是死，出去也是死。
他目光含情，嘟起唇，在我的手上轻轻一吻，而后我背心一麻，顿时就动不了了。
“对不起。”
他缓缓说道，然后咬着牙，强撑着身子从地上站了起来，抱着我向洞穴深处走去。
洞穴内在一块山石后还有一处狭窄的小洞，大抵能容下两个人的空间，而且这小洞极其隐秘，若不是我们在原地绕了三圈，月光正巧打在山顶的一处缝隙中，从上向下投射了进来，我们也绝没有道理发现这处秘境的。
公孙羽先弯着腰将我塞了进去，然后又从另一条洞道里搬过来一块石板做档，轻轻地搭在了洞口处。
“等我。”
他小声说道，最后深情地看了我一眼转身就走。
洞内的空气中带着一股冰冷的湿气，而我蜷缩在这隐蔽的小洞里，全身不由得打起颤来。也不知道等了多久，直到我被从头顶缝隙中钻进来的雪花撒成了一个雪人，面前的石板才悠悠地被推开了，而后，公孙羽整个人悄悄地钻了进来。
“嘘，别说话。”
他将将将石板盖好后，半盏茶的功夫，石板外便响起了一阵嘈杂的喧哗声。
“阿兄，那人哪去了？”
“不知道，看血迹的方向是往西走了，咱们追！”
“好！走！”
石板外的谈话声越来越小，直到声音逐渐消失后，公孙羽这才靠着石壁，慢慢转过身来，身后像雪人一般的我将他吓了一跳。
“啊！”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赶紧解开了我的穴道。
“冷！”
我上牙床打着下牙床，碰在一起发出“咯吱咯吱”地声响，公孙羽轻笑了一声，一把将我抱住。
这小洞里空间窄小，只有我一人时似乎还有些富余，但等公孙羽也躲进来了之后，我们两人只能紧紧地贴在了一起，我撑在洞里，他靠在石壁上。
他轻轻地帮我弹落头顶和肩上的雪花，问道：
“怕不怕？”
我注视着他，摇了摇头。
他轻笑了一声，月光之下，他脸色白的吓人。
“你为何这样看着我？”
他轻声问道。
“你这样看着我，总是会让我想起那段在万蛇窟里的日子，有时候我一个人呆呆地想着，总是分不清在蛇窟里陪我的到底是明姑娘还是你……我心里希望那个人是你……”
有热气喷在我的脸上，带着一股子血腥味。
“你受伤了。”
我轻声说道。
“嘘。”
他冲我比划了一下，自嘲地笑了笑，呼吸浑浊：
“你闻出来了吗？该死，我都已经清理过了，怎么还会让你闻出来……”
他这么一说，我就着月光仔细瞧去，这才发现，他玄黑色的外衫是直接贴肉穿的，里面的白色里衣早就不见了……
“真是傻子。”
我紧紧地反抱住他，此时的他早已是强弩之末，洞里弥漫着一股子浓重的血腥味。
“你听我说，你不许死，我不许你死，你听到没有？”
“好……”
“你也不许睡，再累也不许睡，在这个地方不许睡着，听到没有？”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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