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子毅内心震荡，表情却依旧没变：“没有。”
他还没查清楚问世阁究竟是什么样的地方，在一切未被掌握的时候，他不想在圣人面前暴露太多，以免行差踏错。
也不知顾景纯究竟有没有看出萧子毅在撒谎，他只是神色平静的看了萧子毅许久，后继续说道：“问世阁是个买卖情报的地方，他们手里掌握着许多他们不能知道的事，且此处还做人头买卖，算是个挺大的隐患。”
萧子毅没搭话，听顾景纯继续说：“朕私下没少派人查，可这问世阁的阁主就如入了水的泥鳅，滑溜的紧，派了几波人查都查不出什么，倒是借此查出不少朝中官员贪污腐败的事。”顾景纯苦笑道：“也不知是好是坏。”
见萧子毅依旧闷着不说话，顾景纯摇摇头：“叫你来，不为别的，一是为了让你查清楚杀死辛黛的真正凶手，他那父亲得知女儿死了以后一早就来朕这里闹，好生聒噪。”
辛寿松对辛黛这个女儿究竟上不上心，圣人心里清楚的很，如今来到这边闹，无非就是想讨个好处，女儿都死了，还如此这般，真是无情无义。
“二来，就是想让你顺势查查问世阁的蛛丝马迹，朕之前派人查过，玉竹楼这个地方，算是问世阁在境内扎根很久的一个据点，若不是此次辛家女儿的事，可能还不会暴露。”
萧子毅拱手：“臣遵旨。”
顾景纯撑着下巴，看着一脸严肃的萧子毅：“朕知道问世阁的存在很难查，所以也不会要求你一定查到些什么。可若查到了，却告诉朕没查到……”
他尾音拖长，音调平缓，却无端让人体内生寒。萧子毅眼睫抖了一下：“臣定不辱使命。”
顾景纯收回了凛冽的气场，他赤着脚踩在地上，慢悠悠走到萧子毅跟前：“爱卿快起来吧。”
萧子毅领命站起身，身形依旧紧绷着，不敢有一丝懈怠。顾景纯摇摇头：“说起来，你幼时刚刚入宫那会，也跟现在一样，你仿佛很抗拒进宫这件事。”
萧子毅没回答。顾景纯自顾自说了下去：“岚之是个内心十分柔软的人，即便先太子待他如何不好，他也从未将这份不满倾泻到朕身上。”
“你一定也这么觉得吧，跟岚之待在一起的时候，总会觉得心里轻松许多。”
萧子毅依旧没回答，只是静静听着，脑内却不自觉的浮现出记忆中的顾岚之与他嬉戏打闹，聊天畅谈的点点滴滴。心中有什么东西轻轻割了一下，有些痛。
顾景纯绕过龙椅，走到龙椅背后，摸着椅背上高高昂起的龙头：“若他还在，这九五之尊的位置必然轮不到朕去坐。”
萧子毅静静看着脚边，他不知道圣人与他说这些是什么意思，试探他的衷心吗？或者是在试探自己有没有策反的胆子？
走的这两步仿佛抽干了顾景纯所有的力气，他摆摆手，让萧子毅退下，自己也背着身往御书房后面走去。
萧子毅面朝前一步一步往后退，直至快要退到门口，才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远去的顾景纯的背影。
他比记忆中孱弱了许多，背脊微微垂着，像个迟暮的老人。那单薄的背上不知道背负了多少东西。他记得幼时见到顾景纯的时候，他总是腼腆的笑，看着顾岚之的眼神里总是洋溢着温暖的光。
萧子毅走出御书房，看了眼一望无际的蓝色天空。
顾景纯也如他一般，内心被挖空了一块，只是他空掉的这块，又得靠什么去弥补呢？
从御书房出来以后，萧子毅就准备出宫去了，可刚走没多久，就被一个宫女打扮的人拦住了去路。
宫女直接亮出了和禧宫的身份令牌，和禧宫是皇后的住所，萧子毅看着宫女，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娘娘想与您叙叙旧。”宫女躬身，得体的行礼，为萧子毅让出了前往和禧宫方向的路，不留痕迹的用身子把出宫的路挡住了。
这意思，就是让他务必走一趟。
如今的皇后，便是纪家的独女纪雨涵，他与纪雨涵算是有一层表兄妹的关系在，说是叙旧倒也说的过去。可萧子毅对这个表妹自小就疏离，若不是因为纪雨涵喜欢顾岚之，他恐怕都不会与这个表妹见上几面，又有什么情谊好叙说的？
不过既然对方如此强势的发出邀约，走一趟倒也未尝不可。萧子毅想过，就跟着领路的宫女换了个方向。
辉煌的宫殿一路延伸到看不见的尽头，萧子毅看着远处伫立的古老建筑，那一方土地依旧不被世俗打扰，里面的人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高塔被空气蒙上了一层浅浅淡淡的白雾，三两只闲云野鹤时而飞过，时而在塔顶驻足，高扬着脖子鸟瞰这凡尘俗世。
逐渐走近，在勉强可以看见看朝阁牌匾的路口，宫女带着萧子毅转了弯，如同不同人选择了不同的轨迹，萧子毅亦有他的选择。
高塔上，一个坐着轮椅的白发男子远远眺望那抹黑色渺小的人影，身后恭恭敬敬站着那位白衣男子：“一切都按您吩咐去做了。”
沈思忧没有回答，只是眺望着那人，眼底是一片平静。
萧子毅，你已然走到了路的岔口，又是否会义无反顾的选择你认为正确的那条呢？
“主上，若萧子毅没有走您给的那条路，又当如何？”白衣男子没什么感情的问，仿佛萧子毅对他而言，不过是蝼蚁。
“你怎么认为？”沈思忧没有回答，而是把问题抛回给了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沉思片刻后，拱手：“了解了。”话音一落，他的身影便消失不见。沈思忧似乎没有察觉身旁的人走了，又似乎并不在乎旁边的变故，依旧静静的看着萧子毅越走越远的背影，直到他的身影再也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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