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众人久久没回过神来。
素馨长叹一气，依旧匍匐在地。
赋何为对素馨算不上好，但也算不上差！
自出生记事以来，她只与赋何为见过几次面，没有过多感情羁绊，谈不上多心伤，只是，那毕竟是她爷爷......
众人第一反应是震惊，随即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翻涌而起！
“怎么会？”
素棠酿呛的后退几步，这对她来说，无疑是个噩耗！
赋何为的死虽然对现在的赋家没多大影响，但再过个十年，或是二十年呢？
赋天凡只感觉脑袋嗡嗡，好似有人在他耳边点了个炸药桶，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失声了！
自从赋何为退居幕后，只要没发生能威胁到家族的大事，他基本都待在石林中！
赋天凡出生那天，得知自己终于有了孙子，大喜之下特意出关。
这之后，他还独自带过幼儿时期的赋天凡一段时间。
在赋天凡的记忆中，爷爷和蔼可亲，对自己也是极好的！
有时受了委屈，他会跑去石林找爷爷，爷爷不仅不会生气，还会哄他开心。
要知道，若是换做别人随意去打扰赋何为，至少要挨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
“这个消息外界还无人知晓......”
“公公是怎么？......”
素棠的双眸已然红润，相对于其他家族而言，赋何为对她可以说是极好的！
可是不管她怎么问，赋程宇也不知道具体是何情况！
思来想去，他唯一的怀疑对象只有头顶那圣龙族！
圣龙族在聚龙城布下的结界说消失就消失，凶兽围攻也不见其半点儿踪迹！
最巧合的是，城外那些穷凶极恶凶兽，都没出现在围攻聚龙城的队伍中！
不管何种缘由，它们都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除非，它们都死了......
而在赋程宇的认知中，除了圣龙一族能做到这事，其它任何生灵都不可能做到！
短暂沉默后，赋程宇终究还是爆发了！
“都是因为他们！”
只见他抬手转身向神台一挥，一墙的壁画瞬间便被一阵无匹狂风搅得粉碎！
登仙台上，那些赋家先祖的祭文碑也因此剧烈晃动起来，好似下一刻就要被狂风刮倒！
“这些神一个个高高在上，受我们的朝贡膜拜，关键时刻却没有一点作为！”
“爹的死！一定和他们有关！除了他们，还有谁能做到？”
“一群虚伪的家伙！”
说罢，手中挥出一道金光，用于挂坠神明画像，雕刻墙画的整面墙瞬间被毁得面目全非！
“啊，夫君！别冲动啊！”
素棠被他这突然的举动吓得花容失色，连忙上前阻止。
“走开！”
赋程宇破天荒的甩开前来阻止自己的素棠，满脸愤恨的盯着那早已被他破坏得面目全非的神台！
“这群伪神！”
“若不是他们，这城内又怎会死伤无数！”
“爹再有杀孽，他们凭什么处置爹？他们有什么资格！？”
这一刻，赋程宇好似疯了，整个人陷入癫狂的状态！
素棠从未被他如此对待过，眼前这位夫君在她眼中，变得越发陌生！
害怕，悲伤，不知所措！
一时间，各种情绪翻涌而出，她再也忍不住，放声哭泣起来。
而赋程宇身后，素馨早已站起身，双眼冷冷的盯着他，脸上看不出喜怒哀乐。
只是，一颗颗从她眼眶涌出的泪，无不在诉说着她的心！
是他告诉她，要勇于出去闯荡，磨砺自己，温室里的花开得再艳，依旧经不住风吹雨打！
是他常在耳边叮嘱，要守规矩，无规矩不成方圆！
要给弟弟做榜样，要在外人眼中树立个好形象，要敬神明，要敬先祖，要言而有信，要学会长幼尊卑，要明白责任二字的含义......
好似过了很久很久，赋程宇的情绪才渐渐平静下来。
这时，他才注意到一旁早已哭成泪人的素棠和赋天凡。
深吸一口气，他缓缓盘坐下来，一手抚着额头，整个人好似瞬间苍老了几分！
“父亲，我要离开这儿......”
闻言，赋程宇猛地抬头看向素馨，早已红透的双眼不可置信似的看着她！
“我要离开家族，离开聚龙城！”
说着，她抬起手擦了擦眼角的泪。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赋程宇的声音有些沙哑，好似说完这句话，便用尽他全身的力气。
“我现在，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馨儿！你在胡说些什么？”
“快给你爹道个歉！”
“娘亲带你回去，娘给你疗伤......”
说着，素棠已走到素馨身前，拉起她的手！
“快给你爹道歉！”
素棠没有命令她，而是泪眼婆娑着，满脸恳求。
“父亲，对不起！”
“我不该对弟弟动手，更不该顶撞您。”
素棠生怕再出什么乱子，听到素馨终于松口，拉着她的手便要离开祠堂。
谁知，素馨此刻好似一座大山，她居然不能带动其半分。
“娘亲，对不起！”
“馨儿不孝......”
一回头，素棠与她四目相对，从她眼中，素棠只看到了一份决绝，眼中再无其它。
于是，她松开了手！
从‘神道年’开始到现在，九成九的人族中，女子的地位都要低男子一等！
若是家族中出现天赋极高的女子，其成长起来后，实力太强以致于家族无法管控的示例比比皆是！
为此，几乎每个大家族都明确规定，族中法决不传女子！
赋家因为连生两子都是女儿，又因素雅的修行天姿没到无法管控的地步，在其八岁时，也刚好是素馨出生不久后，她才得家族破例传授修行法诀！
而素馨，即使有人在她三岁时发现了其开了魂眼，也只是得到更好的待遇和关注，家族并不打算传授修行法诀，相反还明令禁止任何人教素馨有关修行的任何东西。
若不是某天素馨碰巧撞见幻化后的辰缘，她的命运估计就跟她娘素棠一样，待到成年后，成为家族联姻的牺牲品！
若是像素棠这样运气好些，嫁过来的家族以礼相待，丈夫也真心对自己还好；若是运气不好，很可能会成为一个生儿育女机器......
当赋家得知素馨得到修行的法门后，素馨已是魂体境！
六岁便达魂体境，这是一个怎样的妖孽？
如果不是赋家刻意压制，反而在发现其开魂眼后鼎力支持，如今十一岁的素馨，境界绝对早已赶上赋何为！
赋家震惊的同时，还开过好几场会议，欲要废了素馨的修为！
好在，最终全被赋程宇否决！
若这个时候还是赋何为当家，绝对会废了素馨，并将之软禁起来......
既然千防万防，还是让她习得修行之法，那就听天由命吧！
这之后，赋程宇欲教她赋家的修行法诀，她反而还看不上。
也因此，素馨所使用的法诀，招式等等，全都与赋家的其他人不同。
得知素馨踏上修行后，素棠就一直担心会有这么一天！
可是她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
“馨儿......”
说着，素棠的双眸好似泄洪般，泪水止不住的往外流。
“你想清楚了？”
赋程宇低沉着声音道，言语中夹着悲伤和失落。
“后天午时，踏行台见！”
说完，素馨转身离开，没有一刻犹豫。
当她走到祠堂门口，仅差一步便走出时，忽然停下脚步，叹了口气，声音有些发颤道：“爹，对不起......”
她虽然有些讨厌这个爹，甚至有那么一点儿看不上！
可是，她能感觉到，他至少是在乎自己的，也同别人的父母那样，是爱自己的。
说完，素馨一步跨出祠堂大门，头也不回的离开！
“这个，这个逆女！当初，就应该，就应该把她废了......”
赋程宇的这句话已没了之前的怒火，相反，他是哽咽着说出口的。
这只是一时气话，若再给他一次机会重来过，他赋程宇会毫不犹豫的盯着素馨，在素馨开魂眼的那一天，他将亲自带素馨踏上神道！
这是他觉得亏欠素馨的地方，也是埋藏在他心底的遗憾。
素棠曾常跟他说，女子哪儿会不如男子？
对啊！女子怎会不如男？
啪！
就在赋程宇的视线越发模糊，泪水浸湿眼眶时，一个响亮的声音在他脸颊炸响！
“赋程宇！”
素棠眼中的泪水汩汩而出，死死盯着赋程宇，几乎是怒吼出来的。
这是她第一次对赋程宇动手......
“你想想你之前是怎么教导馨儿的？”
“而你今天又做了些什么！”
说完，素棠转身愤然离去。
眼看着素棠离去，赋程宇终是没忍住，泪水夺眶而出！
抬起左手，其在眼中已然模糊不清，可却能清晰的感觉到一股无法驱散的火辣！
对啊！我都干了些什么？
被情绪左右，不问是非对错，不敬神明，不敬先祖，不听进言，不为表率......
想着，颗颗豆大的泪珠重重砸在地上！
“呜呜呜！娘，您别走呜呜呜......”
素棠冲出祠堂后，赋天凡从失神的状态下回过神，顿时哇哇大哭起来！
爷爷怎么会？我不信！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教训一下姐姐......
“爹爹，天凡不是故意的呜呜呜......”
“娘亲是不是不要我们了呜呜......”
“天凡只是想教训下姐姐啊呜呜呜！”
“爹你快去追娘亲回来啊呜呜呜......”
哭喊着，赋天凡已来到赋程宇跟前，牵着他的衣袖不停摇晃着坑求。
“天凡，这不是你的错......”
“不不.......”
赋天凡哭着急忙摇头否定，打断赋程宇的话！
“是我诬赖姐姐，头上的伤也是自己撞的！呜呜呜......”
“爹爹，对不起呜呜！”
闻言，赋程宇并未生气，对于这个答案，冷静下来的他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如果说之前他怒火中烧时是一座喷发的火山，那么，他现在就是一汪冰冻三尺的湖泊！
“天凡，你娘亲不走。乖，爹带你回家......”
说完，便抱起赋天凡离开祠堂。
祠堂外，吃到颗烂瓜的几人早已随着素馨而离开！
——
第二天，赋程宇睡到正午时分才起床，整个人弯腰驼背，一副累极了颓废的模样。
房间内只有他一人，昨夜素棠是在自己房间睡的。
开门瞬间，耀眼的阳光刺得他几乎睁不开眼！
一低头，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蹲坐在门前守着的赋天凡。
“爹爹......”
“天凡？你怎么在这儿？”
赋天凡低下头，身子一正便跪了下来道：“爹！都是天凡的错！”
“您责罚天凡吧！别让二姐走好不好？”
说着，赋天凡呈上手中早已准备好的棍子。
好家伙，这小子是负荆请罪来的！
赋程宇见此，一时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
这小家伙心眼不坏，就是调皮了点儿，他心底也算多了一丝慰藉。
看来，自己这个爹当的还不算太失败......
想着，他取过赋天凡手中的棍子，轻轻在他头上敲了下，微微笑道：“知错就好！可不允许有下次了！”
小家伙纠结了好久，这才来请罪。
本已准备好挨一顿毒打，谁知却没挨揍，闻言后猛地抬头，立即眼泪汪汪的一把抱着赋程宇的大腿，哇哇大哭起来。
一转眼，赋程宇带着小哭包来到素棠的住宅内，于卧室门前清了清嗓子敲门道：“棠儿在吗？”
片刻后，屋内没有回应，他继而认错道：“昨天是我太冲动，都是我的错！”
“我不该不听你的话，不该推你，更不该忽略你的感受......”
话语中，门缓缓打开，双目通红的素棠进入眼帘。
“娘亲......”
昨夜，她回屋后就坐在床边，几乎抹了一夜的泪！
“棠儿，对不起！”
赋程宇低下头，挠着头不敢与之对视。
忽然，素棠一把抱住他，抽噎道：“还疼吗？”
“你的手很软......”
说着，他放开牵着赋天凡的手，轻轻搂住素棠的腰肢。
见此，赋天凡心底的自责顿时少了大半，嘴角微微上扬，很识趣的静悄悄离开。
“对不起！夫君，昨天棠儿有些冲动了......”
眼看素棠又要哭，赋程宇急忙安慰道：“对不起什么？棠儿打得好！叫我总胡说八道......”
二人对视着，情到深处便拥吻在了一起。
良久之后，他们才依依不舍的松开，素棠抽了抽鼻子道：“夫君，你真的要让馨儿走吗？”
赋程宇长长叹了口气，心里很不是滋味。
“昨日是我气昏了头，我又怎舍得放她出去受苦？”
“哎！我这个爹做的，实在是太差劲了......”
闻言，素棠低着头，她这位母亲又何尝不是如此？
“或许让馨儿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也是对她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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