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长安？还是说老家？”李子晴没回头的问，不等刘贺说，她又说道，“还真的有点想，不知道故乡的冬天，我爸妈没了我这个女儿，过得是不是不开心。”
看出李子晴有点落寞，刘贺真后悔说到这个话题了，换了个话题说道，“现如今，我们打退叛军，班师回朝，你说霍光会怎么想？他会不会乖乖把权力丢出来。”
李子晴笑笑，“依我看，他肯定还想再努力一下的，不过，左右不了结果而已。”
“如果他实在不识时务，我也不会跟他客气了，张安世这个人，我得重用！”
刘贺提到张安世，是因为这个人是霍光的得力副手，宫变之时，他还是一个主力。
但是这个人，刘贺也看出来了，他也是有花花肠子的，未必就一直坚持站在霍光身后给他支持。
自己运作得当的话，不愁此人不向着自己，这是霍光最倚重的大臣之一，如果有他投靠，那霍光等于两条胳膊都废得差不多了。
因为另外一条胳膊就是他的儿子女婿，都去了匈奴打仗，暂时不能使用。
李子晴何尝不知道刘贺意思，点头道，“是这个理，他现在应该好些了吧，要不要咱们过去看看？雪中探访，说不定……”
李子晴后面的话没说，刘贺却知道该怎么做了，当即笑道，“既如此，那咱们一块，两军也不远，咱们步行去吧，就怕这雪后路滑！”
李子晴雀跃着，“我长这么大，很少见过雪，这雪景这么美，还怕什么路滑？那就去吧！”
两人说动就动，带了护卫，往张安世的后军队伍而去。
出来时，张安世是先锋，回去时，他是后路。
天气虽然很冷，不过两人心情却好，到了回京路上，李子晴也没有再做亲兵打扮，而是把女人装束大大方方的穿了起来。
婀娜多姿，落落大方，容颜俏丽，时不时的发出小女人的格格说笑声，跟皇帝陛下手挽着手，小鸟依人的样子。
让跟在刘贺身后的心腹们都忍不住想，这女人，既漂亮，又受宠，这么跟皇帝陛下拉拉扯扯，皇帝陛下居然还特别开心，这一路上，此女一定要好生伺候。
两人步行了好久，才到了张安世的队伍中。
张安世听到皇帝步行来到他军中，慌忙带着人前来接驾。
“臣张安世叩见陛下！”
刘贺上前将张安世扶起，“将军不须多礼，将军这两日，身体可好些了没？”
张安世站起身来，这才又瞥了一眼李子晴，他看李子晴一身女人装扮，端的是贵气逼人，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这女人，自己必须礼敬有加，虽不清楚她现在是什么级别，但行大礼总不会有错。
跟皇帝搞好关系不会错，对皇帝的女人加意敬重，更不会有错。
“臣给娘娘请安！”
说着又要跪，李子晴微笑颔首，手虚抬了抬，笑道，“张老将军如此多礼，让小女子有点愧不敢当了，赶紧免礼了吧！老将军的箭伤，可好点了没？”
李子晴把张安世的辈分往上抬了抬，用了张老将军的尊称，并不是说张安世年纪大了。
张安世赶紧道，“臣一点皮外伤，让陛下和娘娘如此牵挂，真让臣惶恐难安。”
接着说自己好多了，幸亏陛下出手相救，不然这条老命，休矣。
虽然还不是安营扎寨的时辰，但是皇帝驾临，总不好让皇帝连坐一坐都没有，当即传下军令，后军安营扎寨，原地休息，准备饮食。
营帐很快搭好，张安世赶紧请刘贺和李子晴里边坐。
三人在帐中笑谈一阵，既说一些时事，又讲一些军事，还谈一点政治。
让张安世没料想到的是，李子晴居然在这些方面，也有不一般的见解，往往说出来的话，都比较独特新颖，让他耳目一新。
对李子晴的来历，产生了莫大的兴趣，暗想，这女人是哪个官老爷家的千金，如此的有才气？
姓李的大臣，不多啊！
他跟霍光关系好，霍光把控整个朝廷，往来的官员他也都知道，这些官员中要是有子女是俊男靓女，又前途光明，霍光为了编织关系网，肯定会拉拢，结为亲家的。
当初霍光为了坚定田延年废除刘贺的决心，放话要把霍成君许配给田家，就有这个原因。
这女子如此出众，若是霍光以前知道她这么一个人，岂有让刘贺得手的道理？
而且，皇帝登基到如今半年多时间，尚未选秀，她也不会是选上来的秀女。
那就一个可能，此女是从昌邑小国来的。
可是，也不应该啊，霍光守家能力那么强，把控欲那么重，迎立刘贺之前，方方面面都做了详细调查，刘贺要是有很强的潜在后宫势力，他都没可能成为皇帝。
那，这个女人是什么来历？
要在朝中混得开，这是必须了解清楚的，不然，说不定哪天就得罪了得罪不起的人物。
可是要怎么去打听呢？
直接开口问，不太合适。
偷偷到处打探，更不合适。
就在张安世对李子晴的身份来历产生兴趣之时，有亲兵来禀报，“禀将军，饭菜已做好，是否呈上来？”
张安世看看刘贺和李子晴明显有跟他共进午餐的意思，沉吟一下，还是说道，“既如此，就呈上来吧，弄得干净点，好吃点！”
接着又对刘贺道，“陛下，军旅途中，饭菜简陋，还请陛下莫怪！”
刘贺哈哈一笑，“朕和子晴都不是挑食之人，客随主便，又岂会怪？”
李子晴也是微笑，张安世放心下来。
没多大一会儿，饭菜端了上来，要说这军中吃饭，张安世作为大将，待遇还行，吃得比普通士兵好很多。
但一来年代太早，食材不多，二来刘贺军纪严明，不能去老百姓那搞好吃的，那好吃的就少了很多。
顶多就是菜比较精致，但是吗，味道真心一般。
刘贺李子晴虽然也精致，但不会太讲究，刘贺也就大口吃了起来。
只李子晴，看着那满桌子的油腻，却有点提不起来胃口。
不是她挑食，而是，真的突然，真的很突然的就食欲骤降，看着荤腥，似乎胃里有什么东西在翻腾。
懒懒的动着筷子，饭都扒不进嘴似的。
刘贺看她举止，觉得有点奇怪，她也不是那种看菜吃饭或者看人吃饭的人啊，为何如此？
“子晴，你怎么了？我觉得这肉吃起来很好吃的啊！”
张安世相当尴尬，皇帝的女人在他这里吃不下饭，这可……
“是不是饭菜不合娘娘口味，不知娘娘是喜欢南方菜还是北方菜，臣这就安排人去重做！”
【娘娘这个称呼，汉代还没有，不过，为了作品，还是叫娘娘吧，顺口好写点！】
张安世这话，既表心意，也不着痕迹的，打听李子晴的来历。
李子晴皱了皱眉，看张安世问话时透着小心，明显会错了她的意思，说道，“不是这饭菜不合适，只是我可能感冒了，看到这荤腥，有点胃里不舒服罢了！”
刘贺伸手过去，触了下李子晴的额头，并不觉得有发烧感冒的症状。
筷子夹了一块肉，在鼻子边闻了闻，也并不腥啊。
李子晴看刘贺如此关切，又见张安世多了点紧张，心想，这顿饭就是再怎么没胃口，也得给张安世一个面子。
毕竟刘贺还想用抬高张安世的方式来压一压霍光呢，她不能拖后腿。
如此，这就夹了一点配菜，往嘴里送了进去。
可是，刚刚吃了几口，忽然感觉胃里翻腾得厉害，说什么也不能再下咽了，不仅如此，胃里的东西，反而开始往外冲。
“对不起！”李子晴感觉要出洋相了，急急忙忙的说了一句，赶紧起身出帐，一出门就再也憋不住，张口吐了起来。
“子晴！”刘贺觉得诧异，刚才摸了她额头，并不见她感冒发烧，这怎么还吐了？
难道自己多年的医生，还看不准病了？
也顾不上张安世了，奔了出去，替李子晴拍着后背。
张安世看着那一桌子的饭菜，暗自琢磨咋回事。
到底是年纪大，见过的世面多，一下就让他猜出一点情况了，这女人跟在皇帝军中，白天晚上都在一起，少年男女嘛，肯定会有那个事情。
很明显，她没有感冒发烧，却又吃不下饭见不得荤腥，多半是怀孕了。
张安世这么一推，马上认定了这个情况，看皇帝和娘娘两人方才的表现，李子晴这应该是头一次发生反应，也就是说，他们俩恐怕还不清楚怎么一回事呢。
皇帝的妃子怀孕，这可不是一件小事，至少在张安世看来，非同小可。
霍光天天盼望着女儿霍成君的肚子大起来，可是那边有心栽花花不开，目前来看还没有怀上。
那李娘娘的肚子，就是皇帝陛下的头一胎儿女了，这更不是小事了，看如今李子晴在皇帝这里如此得宠，走哪都带着，她肚子里面生出来的儿女，地位会一般？
皇帝又和霍光之间苗头不太对，如果这胎怀的是儿子，搞不好将来皇帝陛下做文章，会……
张安世一下想了许多，让他立刻意识到，必须搞清楚李子晴的来历，这是其一，必须跟霍光那边减少走动，这是其二。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他可不会还如当初那样，觉得刘贺这个人不怎么样，霍光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
反而过了这么久，陛下把皇位坐稳了，现如今亲征刘胥，迅速平定了叛乱，赢了一波民心和官心，也通过战争，把霍光手中的兵权拿在了手上，现如今，霍光已经绝对拿不住皇帝陛下了。
以前只能跟着霍光混才能混得好，可是现在，不调转马头跟着陛下混，继续跟着霍光混，绝对混不好。
识时务者为俊杰，不说刘贺救了他，又如此舍得放下身段，几次前来探望，就是为了自己前途，也该早做打算了。
念及此，张安世马上决定做第一个恭喜皇帝陛下的好人，迅速走了出去，看刘贺一边担心，又一边一头雾水不知情况，赶紧道，“陛下，臣要恭喜你啊！李娘娘这情况，怕是有喜了！”
刘贺一怔，他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可能？
一个多月前，她那时候正在危险期，他们在行军床上那个…后续食髓知味，把持不住的时候，也有不少的擦枪走火事件。
“子晴，你大姨妈是不是没来！”
刘贺先问了一句，又觉得这句话多了。
伸手抓着李子晴手腕，搭在腕上，把了一阵，确实是滑脉。
李子晴吐的脑袋晕乎乎的，张安世的话没听怎么明白，有气无力的道，“是推迟了好久没来，我都想让你开方子调理了，又觉得是小事！”
刘贺点头，“不是小事，决不是小事，你肚子里，有宝宝了！”
“啊？！？”
“我说，你怀孕了！”
刘贺看李子晴呆住，又高兴的说了一句。
她肚子里有爱情结晶，自己作为娃他爹，当然很是高兴。
“真的？”
李子晴跟着激动起来，刚才吐了一场受的罪也似乎没那么难受了。
张安世很是时机的接腔，“陛下已经把脉确认，那肯定是十拿九稳了，臣恭喜陛下和娘娘，贺喜陛下和娘娘！”
刘贺心情舒畅，连连叫好，张安世一直想打探，此时正是时机，赶紧说道，“娘娘怀孕，绝非小事，臣觉得，这事应当赶紧修书一封，快马加鞭送回娘家，好让娘家人跟着高兴，不若娘娘这就去写一封书信，臣这就派人，替娘娘送信。”
他这打探的方式不着痕迹，至少李子晴和刘贺此刻正兴高采烈，听不出来。
不过，李子晴听到送回娘家的话，却又有点不自在起来，她在这时代，哪有什么娘家？
她穿过来就是一个孤儿，做生意没人帮忙，还得靠去碰瓷刘病己，才有第一桶金。
不在这个时代倒是有娘家，可书信又怎么能送得到他们手上？
张安世说完之后就在刻意察言观色，见李子晴有为难之色，问道，“娘娘是觉得有何不妥之处吗？臣以为，此事关系重大，还是……”
李子晴叹气一声，“不瞒老将军，子晴双亲早逝，就连亲戚也一个都不在了！我就是写了书信，又哪有收信之人？”
张安世一惊，万没想到，皇帝陛下的宠妃竟然如此孤苦无依。
在后宫混，要想混得好，不仅要有皇帝的宠爱，还要有显赫拿得出手的外戚在朝中才行。
不然的话，哪有那么容易出头？
他自己刚刚才想明白，要跟霍光保持距离，跟李子晴的娘家人拉近关系，给自己找一个新的可靠的靠山和盟友，哪料到，人家没有娘家人，那自己就是想投靠，想拉队友重新组队，又哪去找？
“陛下，这……这……”张安世这了两句，居然有点说不出口。
刘贺道，“这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她虽没有双亲，朕，却是她至亲。”
一句话，铿锵有力，力挺李子晴的意思非常明显，张安世刚刚升起的犹豫，也就不存在了。
陛下说得不错，有没有娘家人，是很重要，可最重要的，还是皇帝陛下的态度。
他还得坚持自己的思路，不能动摇。
刘贺却是想到了另一条，对张安世道，“张爱卿，子晴有孕在身，可是朕还从未加封，现在，朕想加封子晴一个封号，您觉得，怎么封合适？”
张安世心中波澜万丈，他是带兵的将军，不是管这方面的，给后宫女人加封号这种事问到他头上，是器重他呢？还是考验他？
器重他的话，一个回答让陛下不满意，那就会失去天心。
考验他的话，一个回答让陛下不满意，这考验就不过关。
他可不会觉得，皇帝陛下这是随口一问，当然，即便是皇帝真的随口问的，他也必须谨慎小心的回答。
后宫后妃的等级，除了皇后之外，就是夫人的地位最高，然后是婕妤，美人，后面还有好几个等级划分。
此女没有外戚，如果封的话，封个美人或者婕妤就不错，第一，位置并不低，第二，以后有进步空间。
但她有着皇帝盛宠，皇帝开口问他，那期望的位置，应该不是婕妤美人，而是封为夫人。
就算李子晴没那个资格，他也必须往这方面说。
“陛下，臣以为，娘娘无论才情还是品行，都皆为出众，应该受封为夫人！”
“夫人呐！”刘贺说这话时，话音拉得很长，意味深长，似乎透着不尽如人意的意思。
张安世听出刘贺似乎对夫人的等级不满意，好像嫌弃夫人的等级还不够高，心中又是一惊，这女人到底何德何能让陛下如此看重？
本来按照资格，她没有外戚，封婕妤都高，结果，封夫人，皇帝陛下还觉得她吃亏，这说明皇帝陛下把这女人看得很重很重。
心中暗想，总不能是皇后吧，如果是那样，就只能废了霍成君，只怕霍光得拼命。
再说，废皇后也并不简单，一国皇后的废立，可不是皇帝一人说了算的，得大臣讨论之后才出结果，而且最重要的一点，不能无罪而废。
最简单最好找的理由是皇后无后，不能生育，孝武皇帝废掉陈皇后就是这个理由，可是刘贺才新婚，这理由，说不过去。
有必要劝一劝皇帝陛下别动那种心思，开口道，“陛下，夫人的名分已经很荣宠了，仅次于皇后，本来按照礼制，李娘娘一开始受封，不能太高，不然后续不好晋升加封！”
刘贺总觉得如此安置李子晴不太妥，可是，一时又没有好办法。
倒是李子晴，之前口口声声说不当小三，可为了刘贺的事情，她退了一步，她这么多天下来，也更加懂得了，相处并不是要跟现代那样，在这个时代，也要遵这个时代的规矩。
此刻见刘贺萌生把她扶正成为坐第一把交椅的的念头，这虽然她也乐见其成，但，不现实，至少，此刻以刘贺的能力，废霍成君而立她，只能是想。不能去行动。
因此说道，“老将军说得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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