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进动笑了笑，脸上的伤疤让他的笑容十分的不自然：“之前你的工作关系转到地区这边的时候，是我压了下来。”
这个孟今章提过，但是没有详细的说，她只知道说是自己家庭问题暂时上不了班，后面不是一直不可以，就觉得问题不大，因此没有细问。
倒不曾想里面还有向进东的事。
她正色道：“我相信组织相信领导，更相信组织上对所有的安排都有自己的考量。”
向进东嗯来一声：“思想觉悟确实很高。小孟眼光不错，运气也很好。
小菖医术好，身手更好。说起来倒是更合适进军队，做个医生有些屈才了。”
“谢谢主任夸奖，我是觉得，只要能发光发热，能为人民服务，在哪都是一样的。军人保家卫国，医生也一样救死扶伤。工作不分贵贱，职责不分大小。”
向进东又看了她两眼，随后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去吧，忙你们的去吧！我在这待一会儿。等会儿到了上班的时候，小孟你再过来一趟。”
都到了革委会外面了，菖蒲还有些恍惚：“所以，他喊我过去到底是想干啥？就说了那么几句话？”
“别多想，应该就是认识一下，说那么几句话。”
“那我没说错话吧？”
“没有，你回答的很好，十分得体。”
离上班的时候还早，原本是打算去医院那边的，不过这一打岔菖蒲却不着急着走了，而是跟孟今章两个人并肩沿着革委会外面的院墙散步。
“孟今章。”
“嗯？”
“家里是不是出事了？”
孟今章的脚步子微微一顿：“怎么会这样觉得？”
菖蒲没说话，总不能说自己是瞎猜的。
孟今章的母亲职位不低，在单位接打电话的时候，而且是私人电话，身边不该有别的声音才对。
或许是她太多疑敏感了。
菖蒲没回答，孟今章也没有继续追问，再往前走了几步才开口道：“是有点事情，爸暂时被停职了，去了，去了给他专门准备的地方要他好好静心反思。妈是在单位，暂时也不用回家里去。”
虽然是在单位，却不在岗位。
朱慧芸从头年就从岗位上下来了，眼下不过是跟云安地区这边备注集中起来的好些干部一样罢了。
想到家里二老，孟今章就觉得心头思绪纷杂。
一把年纪了啊！
“大哥大姐他们那边，应该还算是安稳吧？”
不管怎么闹，边防是不能碰的，算起来反而倒是成了难得的净土。
他们一家子，除了最小的两个，其余的都是参加过革命的人，依旧走到这步。
“那边还好，不过也有许久不曾联系了。”
菖蒲记得书信往来一共就俩次，一次是他们结婚，一次是孟天冬满月之后不久。
“如果当初给你选择，你还会走这么远来这边支援吗？”
她相信，就算是身体损伤不能再在原来的地方呆着，也没法更进一步，首都那边想要一份工作对于当时的孟家来说还是很容易的。
“阿蒲，你不懂，我们这种人，能选择的时候不多，服从命令是是我们的天职。而且，话又说回来，你怎么就知道，我来这边是服从而不是选择呢？”
他之所以走这么远，到偏僻的西南山区来，那其实也是被家里努力干预之后的结果了。
毕竟那会儿局势已经不稳了，乱的苗头已经很明显。
“这种形式之下，离远了说鞭长莫及。可离近了又能怎样呢？二哥跟二嫂原先跟他们同住一个屋檐下，不也来了云安吗？”
他们将自己的孩子，能安排的都安排了，只留下了自己独处漩涡之中，已经是所能做出的最大的努力最好的选择了。
“所以，你就是这样想着然后一点点平静下来的吗？”
孟今章点点头，眺望远处。
即便天气很好，然而烈日当空，光线太过，有些事物单凭着双眼，就站在原地，也依旧无法看的很清楚。
“医院那边什么时候下乡？”
“下个礼拜就要去了。”
之前那个被做思想工作去中医院住院接受全面治疗的人病情稳定下来，恢复的良好，已经出院了。
邓先锋收到了表彰，菖蒲这个提议，并且作为负责的医生之一的人也一样受到了表彰。
也因为那一次会议和这一月来的协作，让医院的几位老大夫对这位年轻的女医生菖蒲同志的水平有了更为客观更加详细的认知。
“有接到具体通知你去哪一片了吗？”
“下午要开个会，应该就知道了。我想这礼拜的时候，去剪个头发。”
孟今章愣了一下，转脸看着她搭在身后的长辫子：“不会舍不得吗？”
“有啥舍不得的啊？再舍不得都要让孟天冬给薅秃了。现在都不敢抱他，一抱就薅头发，拽着就拿不掉，薅的跟疯婆子一样。”
反正头发长，到时候要跟人说好，剪了的长辫子她要拿回来自己留着。
孟今章打量了她一番：“想剪个什么样的？”
菖蒲试探性的问：“越短越好，像你头发这么短他薅不上手，洗起来也方便？”
孟今章想了下，诚恳的建议：“还是留长一点把，到肩膀的位置就很合适，回头看看哪里师傅手艺好，我帮你打听一下，剪了再给你烫一下。”
早先城里就有好些年轻女同志有那个条件得都烫头发，大学生也烫。
不过云安这边少一点，也跟最近两年轰轰烈烈的革命运动有关系。
但也不是没有。
菖蒲哦了一声：“原来你喜欢那样的啊！”
“什么？”孟今章一时没转过来：“什么我喜欢那样的。”
“你喜欢洋气的，烫过头发的。我这样的土包子——”
要不是在外面孟今章真能去捂她的嘴给她就地办了。
不过，因为菖蒲插科打诨，再说起下乡的事情，之前因为家里的事情心中产生的郁气倒是一下子就被冲散了不少。
围着外面的院墙走了一圈，菖蒲拒绝了孟今章再骑车子送她，步行回了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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