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雨绵绵，寒风刺骨。
百计城中，朝会散去之后，所有朝臣的脸色如这天气一般阴沉。
衙房之中，姜燮看着姜书玥让人送回来的急信，眉头紧皱，半晌把信递给了一旁的虞皎：“这个姜司予多年前就一直在寻找封神榜，她的母亲生前也在寻封神榜，他出自世家大族，行事却异于常人，没想到十多年前，傅砚辞就派人追杀过他，或许，封神榜的确存在，只是，要在这九州大地上寻找一件从未出现过，也从未有人见过的东西，无异于大海捞针。”
虞皎清瘦了些许，连鬓边也染上了一丝风霜，他看着那封信，脸上并不一丝欣喜：“傅砚辞此人，性子乖张，王上......”
姜燮微微抬手，制止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此番，傅砚辞已经让我们看到了他的决心，扶风城的惨状必须让我们所有人警醒，现在，与我们对峙的不是人，是妖，以往的挥兵直下没有用。我知你担忧王上，但是现下我们最重要的是即将到来的春耕，北地好不容易统一，即便王上不在，所有的政务都必须推行下去。”
统一北地花费了所有人的心血精力，可是，现在，他们打下了江山，也失去了王上。
“难道就任由王上在南地为质？”虞皎身子微微前倾，眸中的担忧之色根本隐藏不住。
姜燮看了他一眼：“虞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使命，即便王上不在，我们也应该各司其职，谁人不担忧王上？王上在南地为质，我们就更应该守好家门。明日司农官们就要下到各处，虞侯如今心神不宁，就负责护送司农官。”
“是！”虞皎起身，冲姜燮一礼，心中叹了一口气，转身出了衙房。
姜燮看着他的背影微微愣神，这时，言默出现在了门口，神情凝重：“大人，夫人有些不好。”
姚眉再一次病倒了，她的身子本来经过这些年的搓磨已经油尽灯枯，此番因为姜南星去了南地为质，她更是病倒如山，已经下了不了床了。
姜燮腾地起身，脸上阴云密布，言默说有些不好，那就证明已经非常不好了，他脚步匆匆地出了衙房，看着被烟雨笼罩的城池，只觉得这乌云压顶，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马车一路回到了府宅，他疾步入了姚眉的院子，扑鼻而来的是浓厚的药味。
梅青一看到他，眼眶一红，替他打了帘子：“大公子......”
行至床榻边，那里立了两位大夫，冲姜燮摇了摇头就退到了一边。
“母亲！”姜燮上前一步，屈膝跪在床榻边，抓着姚眉的手。
这真的是自己的母亲吗？
记忆中，母亲是胖胖的身子，整日都要为减重而忧心，如今，她却瘦得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躺在床上，还不如一稚子。
姚眉的脸庞已经发青，眼睛半睁着。
姜燮抓着她的手，微微用力：“母亲！”
“阿燮呀。”姚眉气若游丝：“南星呢，南星回来了吗？”
“快了，快了。”姜燮眼中蓄满泪水，俯身低声在姚眉耳边说：“娘亲可记得姜司予。”
姚眉似乎想了很久，半晌才点了点头。
“姜司予寻到封神榜了，只要我们拿到封神榜就能救出南星。”姜燮喉头哽咽：“母亲，你再等等好不好，等南星回来。”
“阿燮，太疼了。”姚眉声如泣血一般：“我等了这些年，南初都没有回来，如今南星又深陷囹圄，我等不了了，活着的每一刻都太疼了。”
姜燮突然转身冲言默吩咐道：“快去给公子小姐们送信。”
姚眉拉住他，摇了摇头：“不用了，扶风城和天狱镇守之地遭此大难，亡者何止千万，不必让他们来回奔波。”
“母亲，你再等一等，至少，至少见他们最后一面。”
“算了，不见了。”姚眉眼中缓缓流出两行泪：“我的南初也是谁都没有见......”
“母亲！”姜燮看着姚眉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手微微发颤，冲一旁的大夫喊道：“你们，你们来看看夫人，快，快。”
两位大夫上前，片刻后一脸同情地看着姜燮。
“大人节哀顺变！”
此时，屋外一阵惊雷，越下越大，屋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哭声。
梅青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夫人。”
姜燮立在床榻边，盯着姚眉看了半晌，只觉得四周太过喧闹，他转身往屋外走，不知何时，天越发地黑了，大雨倾盆。
这时，言默追了出来，扶住他：“公子，可要给王上送信？”
雨水落在姜燮的脸上，他的脸越发地僵硬了：“不用，让送信的人回来，夫人，暂时不发丧。”
言默一愣。
“等王上回来了再发丧。”姜燮抬步入了雨中。
言默撑着伞就要追上他。
“不要跟着，我一个人走一走。”
漫天的大雨之中，姜燮一身官服，浑身湿透了地走在雨中，言默现在才知道，公子已经瘦成了这个模样。
空中又是一阵闪电。
“姚眉！”风兮沐轻摇手中的铃铛，柔声呼喊。
姚眉缓缓地睁开了眼睛，魂魄离体。
“姚眉，我是领你的魂魄前往阴间的白无常，我叫风兮沐。”风兮沐自从惹怒了姚璋之后，就被贬为鬼差，如今整日忙着勾魂锁命，日子倒是比以往待在姚璋身边更好过，姬南初曾经对她有恩，今日她与白无常借着乌云大雨来人间勾魂，她就选了姚眉，更何况，姚眉是姜通的发妻，她语气温和：“姜大人在阴间等着您呢。”
“没想到鬼差竟然是一位貌美的女子。”脱离了身体，姚眉免受病痛的折磨，她的魂魄飘在空中：“我这是死了？你说的姜大人是谁？”
“姜通姜大人，如今，他是阴律司的判官。”
姚眉一愣：“姜通？”
“是的。”风兮沐笑了笑：“姜大人等候您多时，夫人，走吧。”
姚眉的魂魄随着风兮沐的铃铛出了屋子，越飞越高，直到看到大雨中的姜燮，她心中悲戚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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