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开始大量收购吧！”
李向东觉得这事儿宜早不宜迟。
“最近麦子都熟了，公社也不让割麦，社员们也没啥活儿干，不如趁这个空隙，让社员们全去弄麦蒿籽。”
王振波也同意李向东的意见。
李晋“吧嗒”“吧嗒”抽两口旱烟。
“也可以，不过不用收购！大队也没有这么多钱。”
“从现在开始，一直到麦收，这段时间，所有的李家坡大队社员，全部去收麦蒿籽，每天按收回来的重量算工分和分麦蒿籽油的斤数。”
李晋一锤定音。
王振波和李向东也都觉得这样挺好的。
至于李向东自己花钱让李英两口子收购的麦蒿籽，当然归属权是李向东所有。
赵素芳抱着李燕回来的时候，就觉得屋里一片喜气洋洋的。
“这是啥？”
赵素芳看着炕上放着四瓶子黑绿黑绿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
“麦蒿籽榨的油！”李晋喜气盈腮。
“振波一会儿你拿一瓶子回家吃！”
王振波赶忙摆手，收购麦蒿籽的钱可是李向东出的，他就跑个腿，搭了三毛钱的工费，哪好意思拿一瓶油。
“咱俩还客气啥！再说你这上午又搭功夫，又搭钱的。先拿着吃吧，过段时间，咱们大队就不缺油吃了！”
李晋颇有些意气风发的意思。
赵素芳可是好多年没见过这样眉目舒展的丈夫了。
“波叔，快别客气了！我还有件重要的事情要说。”
马上就要发一注大财的李晋和王振波心情颇为雀跃，大手一挥，让李向东尽管说。
俩人还以为李向东有啥为难的事儿要他俩帮忙呢！
结果，确实也是件为难的事儿。
“我看麦子都熟了，什么时候收呢！这天气可说不准啊，六月天，小孩儿脸，说变就变。”
一句话说完，把一屋子人都干沉默了。
“孩儿她娘，你去做饭吧，多做点！振波在这儿吃。”
半天，李晋打破沉默。
“哎，大队长，说到麦收，我是有点吃不下去饭。”
王振波打了个唉声。
刚才因为麦蒿籽油压下去的烦躁随着王振波的话又涌上心头，李晋发愁的捏捏眉心。
“我上午去公社开会，胡树松社长又三令五申，不允许下面大队私自收麦。”
“说今年风调雨顺，麦子亩产量肯定能过四百，一定得等到麦子熟的透透的，全公社一起收麦大会战。”
“谁要是提前收了，麦子长不到最好，亩产量达不到四百的标准，这责任就由谁担着！”
“就是等麦子长到冬天，亩产也到不了四百啊！”
说起这个，王振波就愁的不行，感觉白头发滋滋的往外冒。
“他娘的，胡树松就是胡大炮，天天满嘴跑火车，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老子长到四十几岁也没见过麦子亩产四百斤的！”
对着心腹和儿子，李晋也不控制了，气的直骂娘。
“大队长，我最近问了好几位老人了，都有关节疼的情况，而且我们家的盐罐子隐隐有点返潮。”
王振波忧心忡忡，他是个细心人，自从上次李晋大伯说了他关节疼，王振波就上了心。
“而且我翻了县志，以往三十年，这个时候下雨的概率很大。”
王振波说的也不是无稽之谈。
一年中总有那么几天保准会下雨，比如六月二十四关二爷生辰，七月七乞巧节。
“公社那边的天气预报能提前预测十五天，说是一直都是大晴天呢！”
一边是土法子，一边是科学的天气预报，李晋内心摇摆不定。
一直默默听着的李向东开口了。
“爹，波叔，天气预报可能不准的。天气的成因受时间、地形和空气非常多的变量影响，时间越长，各种因素的叠加会让预测越不准。”
现在的技术远比不上后世，后世拥有大数据技术、人工智能和各种卫星，还测不准呢，何况现在？
“向东现真是长大了，懂得真多。”王振波夸奖李向东。
向东这个天天上房揭瓦的皮小子什么时候变得懂这么多了？
想想刚才的麦蒿籽油，再听听这小词儿说得，各种因素的叠加。
孩子真不错！
“波叔别夸我了，我都是在新华书店瞎看的。”
李向东赶紧解释，相信严大伯和新华书店这两个借口，能骗过两人。
王振波心细，可别被他看出来自己有问题啊！
“知道上进就好！”
王振波再夸一句，可是眉头还是紧紧皱着，和李晋两人面对面发愁。
“爹，你们说，胡树松为什么非得让大家一起收割麦子，还要弄什么全社大会战？”
“还有，你们有没有注意到，胡树松为什么那么确定麦子亩产能到四百斤？”
李向东发现了李晋话语里面的不寻常之处。
李晋想了想，“胡树松这个人好大喜功，肯定是又要搞什么面子活。”
“向东说的对，胡树松为啥非得说亩产四百斤呢？”王振波皱眉细思。
“听说是专家给估算的。”
李晋哼一声，“专家又不种地，专家懂个屁！”
李向东一乐，他爹说的还挺押韵。
没想到专家在这个时候就名声不好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总是有那么一小撮所谓的专家出来胡说八道，把整个专家队伍的名声和素质都给拉低了。
更有如胡树松这种人，为了一己私利，假借专家之言也未可知。
“爹，波叔，你们说胡树松会不会让大家按照四百斤一亩的比例交公粮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
李晋和王振波两个顿时仿佛一盆冰水浇头，全身都是冷汗，脸色发白，面面相觑。
半天，王振波哆哆嗦嗦的说，“不，不，不会吧！”
“要是这么个交法，社员们吃什么！”
李晋简直被儿子的话吓死。
他想说不可能，可是内心里又隐隐觉得，儿子说的就是对的。
李晋也不摇蒲扇了，他现在从里到外的透心凉！
“但凡有一丝这种可能，咱们就得提前做好准备啊！”李向东引导二人。
李晋一锤定音，“先吃饭吧，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咱们担心的这些还都是假设，咱也不能听见蝲蝲蛄叫就不种庄稼了。”
“行！也许是咱们杞人忧天了。先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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