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行的医生劝慰他：“这是规定。档案补全了我们后续的工作也会轻松点。”
111医生把手里的东西放下，低头整理着：“希望这段时间他们不要再出什么问题。”
另一个人深表赞同：“多生一种病就要多写一页报告。”
111医生说：“然后把我们累死。”
“零，好了吗？”
桌上的小铁块被拍了拍，重新开机启动。
过了一会，嗡嗡的电子音说；“是的，111医生。”
“好了就别傻站在那了，快把地扫了吧。”
地上有很多奇怪的灰屑。
林一岚看了一会，觉得这很有可能是人身上的皮屑。
林一岚嫌弃地往桌角又挪了挪。
她穿过那群气球样的怪人，好不容易才找到一间办公室似的屋子，还没翻出点东西，外头就有医生走进来了。
林一岚躲在宽大的办公桌下面，听见医生们翻动纸张的声音。
“看得清楚吗？不然拿上去看？”
“算了，拿上去还要拿下来，我得累死。”
“你今天怨气很大啊。”
“能不大吗，你搁这上班你怨气不重？”
111医生越说越生气：“还有，我早就想说这些灯的问题了。我们为什么不能在屋子里装点明亮的灯呢？非得搞这些暗不暗亮不亮的东西来折磨我的眼睛。”
另一个医生说：“这个地方挺老的，将就下吧。”
111医生冷笑：“要我工作的时候可不说将就呢。”
“阴阳怪气的，小心被听到，举报你。”
“举报呗，快点把我赶走……真羡慕那些病人，起码他们病好了就能滚蛋！”
111医生撕下了一张纸，说要在上面写诅咒上司的话泄愤。
他写字很用力，桌子都有点摇晃。
林一岚胆战心惊地想，这个医生还挺有个性的。
“出事了出事了！”
有人跑进来：“外头的病人全都动起来了！”
111医生最先开骂：“李三，我就跟你说查房的时候安静点！”
李三医生委屈：“关我什么事啊？我还没查房呢。”
111医生破口大骂：“那好端端地他们怎么会全部动起来！”
他像是有点破防：“你知道把那一个个胖子抓回去有多费劲吗？”
另一个医生忽然说：“不是157，会不会……是有人进来了？”
林一岚不敢吭声。她直觉盛怒的111医生不会给让他加班的人好果子吃。
111医生说：“是么。”
他站在房间门口，骤然回头，阴冷的目光在不大的办公室里扫了扫：“所以，藏起来了？”
房间里忽然安静下来，林一岚听见慢慢靠近的脚步声。
“嗡——”
正在扫地的零，停在了她面前。
四个小轮子顿住，黑色显示屏不确定似的抬起来，愣愣地看着林一岚。
林一岚赶紧对零摇手。
“砰！”
医生们打开附近的几个柜子，乒乒乓乓的。
林一岚用气声说：“帮帮我，好不好？”
小铁块依然愣愣的。
林一岚想以它的脑袋可能没有办法处理那么复杂的情况，在心里叹口气。
111停在了书桌前面，有些疑惑似的低头：“零，你傻站这里干什么？”
“又坏了？”
林一岚心惊胆颤地看着111医生蹲了下来，把小铁块放到桌面上查看。
“怎么了？”
“零不动了。”
“卡了吧，再拍拍。”
“哐！”
“我早说了，我们该换个扫地机器人了，这个太老了，整天出问题。”
“凑合用吧，这破地还想换什么呢。”
“就是，你就当养个电子小宠物。”
“有买扫地机器人的钱我还是希望能换换这些灯！”
“咚咚！”
“怎么还是不动？”
三个人围在零身边，不耐烦地低头查看，就在这时，零忽然发出磕磕绊绊的电子音。
“哗——”
像是程序混乱，小铁块忽然裂开，刚才扫地装起的灰尘皮屑全溅到了三个人脸上。
死一样的寂静后，111最先发怒：“零！”
他们发了狠，咚咚捶打着小铁块：“你怎么回事？”
“我受不了了，一直又笨又蠢，把它扔了！”
“呕……有指甲飞进我嘴里了……”
“消毒，快点去消毒！”
三个人飞快离开这间屋子。
林一岚确认他们走远后，赶紧从桌子下面爬出来。
桌上，111医生打开的档案依然随意地摊在那里，零的铁皮脑袋瘪下去一块，傻愣愣地站在另一边。
林一岚是可以趁这个机会离开的。
但她想赌一把，在医生们回来之前，她需要知道那些纸上究竟写了什么字。
林一岚打开小手电，飞快浏览着上面的文字。
所有资料都是手写的，111医生拿出来的是一个病例分析。
她全神贯注之时，呆愣愣的小铁块慢慢转过头。
有小轮子蹭到她的手臂。
林一岚抬头。
“一岚。”
小铁块的电子音听上去很欢快：“一岚！”
林一岚的手轻轻摸过它瘪下去的脑袋：“疼吗？”
零摇头：“不疼。”
“零，不会疼。”
林一岚关掉手电。医生们可能要回来了。
像是看穿了她的意图，零的小轮子轻轻摩着林一岚的手背：“一岚，这边。”
顺着它的示意，林一岚找到架子背后的小门，门后是一条需要往上爬的密道。
林一岚吐出一口气：“零，谢谢你。”
她才钻进去，小铁块就堵在门口，黑色显示屏仰起来对着她。
林一岚忽然觉得它有点像一只会摇尾巴的，眼睛湿漉漉的小狗。
“还有什么事吗？”
零说：“不笨。”
林一岚一怔。
她一伸出手，零就会往前凑，很依赖地蹭她的手心。
林一岚很温柔地拍拍它的铁皮脑袋：“嗯，不笨的。”
零说：“不是扫地机器人。”
电子音嗡嗡的，有些低，又固执地纠正：“他们，说谎。”
林一岚说：“好，我知道的。”
零又推推她：“一岚，快走。”
林一岚已经听见外头传来的隐隐的说话声了。
她深吸一口气，往上爬，打算先离开这个地方。零在她身后，关上了那扇小门，若无其事地爬回了桌子，依然一副傻愣愣的样子。
“一岚。”
111医生疑惑地看着零：“说话了？你说了什么？”
显示屏露出一个弯着眼睛笑的简笔画，零含含糊糊地说：“一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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