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夜幕总是降临的特别早，城东贵胄人家在如此清冷的冬夜，大都选择呆在家中，在被炭炉烘烤的犹如三月暖春的房间中自得其乐。
兵部尚书胡衡也不例外，他半躺在软榻上，一边看着夫人做针线活，一边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这话。
“晴缺最近可好？”胡衡问。
胡夫人轻叹一声，手中的阵线却丝毫未有停顿。
“这孩子真是倔！昨日她娘派人去接她时，她说什么自己已经大了，要跟在姑母身边尽一份力。你说她一个黄毛丫头，能有多大能耐啊！”
“唉！”胡衡对于这个从小被宠坏的孙女也是无计可施。
“以前你总说她像咱们华媛，是也能够大富大贵的。只可惜如今林儿被扣上了这样的罪名，晴缺怕是想许配个正经人家都难了，更不用提入宫为妃了！”胡夫人提到此事，便是一脸忧愁，再看看手中所绣的花样，亦是不合心意。于是，她扯开绣绷，将蜀锦取出，重新换上新的，从头再绣。
“真是妇人之见！入宫为妃就真的好吗？你看宫中那一个个妃嫔，正来斗去一辈子，有几个赢了的？”
“也是，咱们晴缺虽然样貌和心气都像极了华媛，可这心思和手段上却不及华媛半分。她这样的孩子若真入了宫，必然是算计不过别人的。”
“哼！老夫的孙女，干嘛要和别人斗来斗去地抢一个夫君？”胡衡对于夫人的话直接露出了不屑的神情。
“可是这天下有几个男子能抵挡住美色的诱惑，不娶侧室的？男人啊！有几个是正经……”
胡衡脸色一沉，倏然坐起。胡夫人看到他突然变色，心中不禁惴惴起来，毕竟胡衡也是有妾侍的，她刚才那番话也顺带着贬低了自己的夫君。
“若是有了身份的压制，让他们不敢娶呢？”
胡夫人听他这样说，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然后仔细品了品胡衡的话，才试探地问：“你的意思是？”
“比如说驸马，有敢另立侧室的吗？”
胡夫人犹如当头棒喝，她惊讶地望着胡衡，嘴巴长得仿佛能塞下一个鸡蛋那么大，可支支吾吾好一会儿，还是没能说出一句完整话。
正在这时，忽然响起了敲门声。胡衡用发号施令的口气，冲着房门的方向道：“进来！”
然后在胡衡夫妻的注视下，进来一个身披黑色斗篷，并且用一顶黑色帷帽遮蔽了面容的女子。
“你是？”胡夫人问。
那女子一边揭开斗篷，摘去帷帽，一边带着傲然的笑意道：“阿娘如今连女儿都认不出了吗？”
胡夫人立刻大叫一声，朝她扑去：“阿媛，娘终于见到你啦！你都不知道这段时间娘每日都提心吊胆的！”
胡衡赶紧冲着夫人摆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走到门口，将门推开一条小缝，机警地打量着屋外的情形。
德妃看到父亲所为，立即道：“父亲放心，晴缺已经命所有人退下，我们的谈话不会被任何人听到。”
胡衡这才关上了门，转身微点了一下头，算是对她做法的肯定，然后才将哭哭啼啼的夫人从德妃身上拉起道：“你怎么这样失礼？见到娘娘也不下摆。”
胡夫人这才“哦，哦”地揽着裙角，要下跪。
“父亲母亲千万别这样，昔日的德妃早已被陛下赐死，如今站在你们面前的只是你们的女儿华媛。”德妃神色淡然。
可胡夫人还是心疼地伸手抚上德妃的脸说：“孩子，你受苦了！”
就在她苍老的手指触到德妃仍然白皙光滑的面颊时，德妃下意识地退了一步，避开了与自己母亲的亲密接触。
“你……”胡夫人一脸惊愕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似是因为她的冷漠而十分受伤。
“女儿一路过来，身子十分寒凉，母亲可否能为女儿煮完热汤？”德妃不着痕迹地掩饰自己对于母亲的生疏。
果然胡夫人立刻答应着：“好好，我这就去煮你最爱的红枣乌鸡汤。”
胡衡却制止道：“马上就要宵禁，你还是煮个不耽误功夫的吧！”
“不妨事，我今晚不回去了，而且我与父亲还有要事相商！”德妃说着递给胡衡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然后，胡衡便对夫人道：“你快去煮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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