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陆玖也不知道老头整这一出是什么意思，但还是配合着他在河里泡了半天。
基本上每块石头都摸了一遍，老头这才叫他上岸。
不过陆玖在摸石头的时候也发现了问题，原本他估算着水位上涨了三十公分左右，但实际上怪石堆深度已没过了他的头顶。
理论上说这石滩水位不该这么深才对，唯一的可能就是底下的小石子都被冲走所以水位比预期的变得更深了。
然而这里的石头冲走了，会去哪里？
再者，能把石头冲走，该有多大的水量？
滩涂的水向来平缓的啊，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暗流涌动湍急无比了？
陆玖的脸色凝重起来。
林木森倒是一脸平静：“看你这表情，是有什么额外的收获？”
陆玖张了张嘴，不知该怎么说。
毕竟这只是他个人感知，存在误判的嫌疑，这个节骨眼大伙的工作重心全在铁道交付，若他把这虚无的隐忧汇报到上级那里，让上级分散注意浪费人力物力怎么办。
就在陆玖寻思着要再调查调查再汇报时，林木森慢悠悠开口了。
“你也发现了滩涂的石头在移动对不对？”
“！”陆玖惊讶地望着老头。
林木森随手捡了一根木枝在地上画了起来，陆玖仔细辨认，不由得惊讶。
这是金沙江地形图，这老头竟然如此熟悉。
林木森草草画完，又在几个地方点了几下：“这几处都是水流湍急的地方，因为在这里有暗河注入，所以河水格外湍急。
不过到了这里又开始平缓，是因为在这个地方有山涧阻挠让河水分了叉，主流道在这边，滩涂属于支流，然而滩涂的支流在下游再次汇合，水流也再次湍急。
不得不说你找这个地方架桥确实是合适的，它是目前金沙江水域最为平缓的一段不错。
但是，水纹不是固定的，斗转星移日积月累中它会变，再加上阿穷山多发泥石流，更加速了它的变化。
山涧若有缺口这边的水流就会变大，沙滩上的石子也会不断被冲刷到下游。
往前一百米就是浮桥的位置，你现在去浮桥摸索肯定会发现多了很多石头。”
“您……”
陆玖很是讶异，本来他以为林木森是自然资源矿产方向的专家学者，但现在听他一番言论忽然又觉得不是了。
“正式介绍一下，我是交通部勘察设计院的，金阿线铁路即将开通我过来做交付考核，顺道考察考察周边路况。”林木森笑眯眯地自我介绍。
陆玖肃然起敬，站直了身子。
勘察设计院在后世不是什么重要的职权部门，但对于现在的国家来说却是非常重要的部门。
毕竟祖国百废待兴，铁路、公路都需要修建，而勘察设计院就是负责规划兴修这些地方的单位。
如果将祖国比作一个人，国土就是人的身躯，而这一条条铁路、公路就是将人体连通的血管、经络，没有血管与经络正常供血，人体的器官就无法正常运作，就与死人没有区别。
可见勘察设计院是多么重要的存在。
“原来您……”
想到刚才林老师要下水，自己却强行制止了他，陆玖有些不好意思。
当然，他不是懊恼阻止了林老师，只是若早知道老师的身份，也许他的态度会再柔和些，而不是方才那般强硬。
林老师倒不是很在意，比起小平的一哭二闹三上吊，他宁愿接受陆玖的铁血镇压。
“我是一个修路工人。”林老师特别骄傲地挺起胸膛：“很专业的那种，当年去苏维埃进修过的！”
陆玖：“失敬。”
“不客气，以后大胆让我干就行。”
“……”陆玖。哦，在这等他么，若不是领教了他刚才那莽撞的一条龙操作，他就信了。
尽管林老师很专业，但是真让他大胆干，只怕下一秒就要给他盖国旗了。
林木森不知陆玖看穿了他的心思，他也不打算多说，只打算温水煮青蛙，毕竟这样的年轻人不能用力过猛，潜移默化最好。
他忽悠了一句，就继续说正事了。
“咱们要先去金沙江分流地方看看情况，如果山涧豁口不大且山体稳固就不用担心，如果豁口松动了就得及时夯平加固。
你知道那个地方在哪里吗？”
陆玖点头：“分叉口距离这里大约十个小时的路程。”
首先是远，其次是路难走，没有工厂或站点开在那里，陆玖也只是找路的时候去过，那边到现在仍旧是荒野丛林，进去得费些功夫。
林木森点点头：“看来现在是赶不及了，咱们明天再去吧。你今晚也收拾收拾行李，咱们这次进山少则三五天多则半个月，总归都进去了就一票解决，省得来来回回浪费时间。”
“好。”陆玖从善如流地点头。
达成共识后两人又继续往前，直接去了浮桥处。
此时林木森看着浮桥，又检查了浮桥的结实度，不由得冲陆玖扬起笑容。
“还行，挺牢固的。”
陆玖有些不好意思：“我每个月都会过来维护排查问题。”
不过他只是照顾了桥，却没关注过水流变化，这次下水他把重心放在了河底，果然就发现了变化，桥的周遭确实蓄积了许多石头。
陆玖不由得蒙上一股不安。
“你以前学过造桥铺路？”
在陆玖沉默的时候，林木森再次打破了平静。
陆玖顾不上不安，点了点头：“只是部队里学过一些战备应急的知识。”
“即便是战备应急那也是正儿八经上过基础理论的，看来你这基础打的不错。”林木森又笑了：“造桥铺路本就是为了方便老百姓的日常出行，既然是给人使用的肯定就会有使用寿命，老担心它会坏未免太苛刻，譬如一个搪瓷杯子，你总不能因为它有可能摔坏，而惴惴不安一辈子吧？
坏了，重新再造就是。
桥一样，路也一样，担心是没有用的，再怎么完美的设计，也拗不过天灾人祸。
与其担心，不如排查出安全隐患，自己延长它的寿命，你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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