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思言手机嘟嘟嘟，传来了几条苏蜜发的信息，瞄了一眼之后，目光凛冽，神情凝重，他举着手机界面，递到魏筑眠眼下，“30万，算买命钱吗？打钱账户来自杨树本人。再往下查，这笔钱的线索就断了。”
“没必要再去找调查杨树父母了。”魏筑眠捏捏发涨的眉心，还没从被蒋星寒那番目无法纪的言论走出来，气得心肝肺都堵着一口气，“回去和罗局莫队交代一下这个细节，但现在案情模糊，有力的证据也都摆在误杀那一方。还是看罗局怎么吩咐吧。”
魏筑眠鲜少有这样六神无主的时刻，一方面被蒋星寒气的，一方面觉得这个案子错综复杂，他们身为局中人，被操纵棋局的人耍得团团转。
蒋星寒听见魏筑眠冷冷淡淡的声音，心脏紧了一下，“哥，能让我和魏警官单独聊聊吗？”
冯思言摘下耳机，连带着手机塞进魏筑眠手里，指了指手机界面上通话，轻声细语，用着只有他俩能听到的音量道，“筑眠，你好好说，孩子不就是需要好好教嘛！事情不能光看表面，看人也一样，——就像有些孩子，想要获得父母的关爱，会做出一些叛逆的行为。”蒋星寒也不例外。
魏筑眠沉默不语，只接了他的手机，塞了耳机到耳朵。
“筑眠哥哥，你生气了吧！”蒋星寒低低地说道，他方才确实是因为心里对魏筑眠有气，赌气似的将那番肆无忌惮的话脱口而出。
电话另一头，一片寂静，蒋星寒的心，空落落地仿佛不着边际，他生怕魏筑眠会把电话给挂断，更怕等他一回国，等待他的是搬出那个他曾经的避风港，安全屋。就像四年前一样，魏筑眠一句，管不了他，就将他拒之门外。
“我没有生气。”魏筑眠语气很柔软，不再是不近人情的冷冰冰，他觉得他或许真的太忽略蒋星寒的感受，一心只用自己的方法对待他，却从不亲近地走进蒋星寒心里，了解蒋星寒真正所需要的是什么。“刚才是真的气着了，你办完事情，就早点回国吧。”
这下，换成蒋星寒失语了，怎么也没想到，魏筑眠态度会突然这么委婉地表达他的歉意，他原本还做好了魏筑眠会生他气，处于忐忑不安的状态。
他还是强行为自己解释一下，曾经有一些犯罪找上他的事情，“我知道那个人在警方悬赏榜上，后来我让人去找过他的藏身之所，想把他交给你们，可是对方警觉性太高了，在我的人到达之前，他就跑了。”
仔细想想，蒋星寒更加确定，那人更像是来试探他的态度的。毕竟，他成天和警察混在一块，只要了解他行踪的人，都清楚这点。
魏筑眠手指无意识绞着耳机线，白色耳机线一圈一圈缠绕上骨节匀称的手指，他听着蒋星寒的解释，心中的愧疚便无限扩大，他想等蒋星寒回来，好好和他聊一聊，他想改变这四年来对蒋星寒的态度，但现在，他确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有时候，有些事情，在电话里，并不是三言两语便能说清楚的。
沉默半晌，魏筑眠目光与冯思言对上，对方生怕他撂电话，不停做着口型，重复六个字，“对孩子，要耐心。”
魏筑眠，“……”
他只好继续“耐心”地和蒋星寒说，“那些事，不怪你。况且，你做得很好。”
蒋星寒从他这番话里察觉到了一两分古怪，他无奈道，“魏警官，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想接我电话，言哥让你耐心点，是吗？”
撂电话的人成了蒋星寒，魏筑眠摘了耳机，堆放在手机屏幕还给冯思言，眉心郁结，快要拧成一个川字，“他怎么这么爱生我的气？”
看破不说破的冯思言没去接他话，道，“该回去了，‘饭点结束了’。”
……
罗局听了他们调查的结果，他眼皮子突突直跳，眉心间一片愁云笼罩，总有预感，风平浪静的底下暗潮汹涌，将会掀起惊天巨浪，席卷春景市。
他当下吩咐莫恒丰，“就算没线索，也要给我查。。”
“要不要在跑监狱那边一趟，以可以酌情给他减刑为条件。让姚兵配合地交代老鸦的底细。”马文强死了，莫恒丰便不打算放弃姚兵这条线，他的价值远比在世的马文强还要值钱，可惜，嘴皮子太硬，撬不出一丝一缕的有用信息。
罗局抬手制止了他，“没用的，我昨晚亲自跑了一趟，跟他谈了条件，他不为所动，十年，减刑个一两年对他来说没有区别。”
“慢慢来吧，这件案子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的多。”罗正辉叹了口气道。
莫恒丰转头问魏筑眠，“你们是怎么想到病人那条线上的，可惜没有早点想到。迟了一步。”
他的目光带了无形的打量和深不可测的意味，教魏筑眠和冯思言有些无所遁形，魏筑眠不想在莫恒丰怀疑蒋星寒有嫌疑的时候，把蒋星寒扯进来，他眼神冷静对上莫恒丰，不闪不避，“也是思言无意间提醒，我才想到的。我们把病房里的人逐一排除后，发现了病人应该也排查之内的，确实是迟了一步。”
魏筑眠说得半真半假，他确实也想到了病人这个关键，只是没有蒋星寒反应那么快，那小子，对案子方面，敏感地很，一点风吹草动，他便能循着动静整理出个大概。
话已说到这份上，莫恒丰自然是没有必要再刨根问底，在这纠结，算是默认了魏筑眠的说话，冯思言屏住着的呼吸，悄悄恢复畅通，心口憋着的闷息感随之而逝，鬼知道，他有多怕魏筑眠实话实话，将蒋星寒扯进来，除了引起令罗局和莫队注意之外，完全无益。
罗正辉抬了下手，示意在场人听他说，“马文强的案子已经移交到法院我们也没有强有力的证据能证明他是死于谋杀，光靠杨树那笔来历不明的钱款，不足以说明。更何况，他人已经死了，他父母又是一无所知，问了也是白问。眼下，只能靠我们自己去查，哪怕将春景市掀个底朝天，也要把老鸦找出来。”
“是，罗局。”
……
一个下午，就紧赶慢赶地过去，橘黄色夕阳余晖斜斜划在市局小广场，将市局与一分为二，一半浸在阴影里，一半还享受着夕阳浴。
除了马文强的案子，刑侦部门暂时进入了退休状态，过着朝八晚五的生活，这不，刚过五点，一行人飞快地收拾好办公桌，排队等着打卡下班。在没有案情或者需要加班的情况下，他们也要像企业的打工族那样，按时打卡上下班。
魏筑眠和冯思言也不例外，排队在末端，冯思言转头对魏筑眠，很不要脸地道，“待会我们换辆车开吧，你也知道，星寒那车挺贵的，我开车没啥分寸。”
“所以，我的车要是撞了就无所谓了是吧，你可真能打算盘。”魏筑眠说着挤兑他的话，但还是把手里的车钥匙与他调换，“我车开了五年，也有些破了，上次被星寒拧掉的按键还没找时间去修一下。”
“别修了，免得像我的车躺在修车厂跟寿终正寝一样，将就着开吧，等报废了，换辆新的。”冯思言已经考虑把车直接卖给修车厂，再从那重新挑一辆的想法。
打卡轮到他们，按了指纹，便往外走，直到开了车贴着地面驶出了市局停车场，冯思言才敢把话题转回正题上，他耳朵塞着耳机，注视着前方，“莫队问你时，幸好你没有提星寒，我当时紧张得差点要被憋死。”
开着大悍马融入车流的魏筑眠没好气地哼了声，道，“你以为我是你，什么都和蒋星寒说。你以后还是少和他说这些，马文强这个案子，我姑且把他排除在外，希望不会再与他有牵扯的案子。”
理亏的冯思言最怕魏筑眠提起这件事，他只好顾左右而言他，牵强地扯着话题，转到了魏筑眠和蒋星寒吵架这个万年无解的问题上，“我说，你和星寒怎么老是吵架都无声无息的，每次我认为你们应该和平相处的时候，你们吵架，我认为你们吵架的时候，你们已经进入冷战时期，当我和稀泥的时候，星寒闷闷不乐委屈巴巴的，你呢，冷得跟冰块似的。”
他大胆提议道，“我看你和星寒干脆谈场恋爱算了，我和许纯谈恋爱的时候就你们这样，床下吵得再厉害，床上滚一次——保证世界……”冯思言在魏筑眠言简意赅的“闭嘴”中，音量逐渐减小，识相地闭上了嘴。
“这么有主意，你行你上啊！”魏筑眠毫不客气地回怼，对乱出馊主意的冯思言感到无语。
“老和星寒吵架的人又不是我，上什么上。”冯思言捏到他的把柄，理直气壮地反杀，顿时教魏筑眠恼怒地挂了电话。
望着被挂断的电话，冯思言愉快地哼起了歌。
魏筑眠回到家，从冰箱下层拿出了些小馄饨，草草了事地煮完，边吃边进了书房，翻看着自己梳理马文强案子的疑点，不知不觉，墙上的指针已经指向九点，馄饨碗的汤也早已凉透，合上笔记锁入抽屉，他捧着碗回了厨房，洗漱好一切，躺到床上时，他习惯性地留出一片空间，属于蒋星寒那股轻盈的香水尾调荡漾在卧室。
不知从什么开始，蒋星寒总爱生他的气，有时，就如同冯思言说得那般，吵架的频率与情侣没什么分别。
但魏筑眠分得清他对蒋星寒是什么样的感情，从始至终，只把他当弟弟。只不过，蒋星寒是个不省心的，令他一管就管了七年。他放不了手，除非蒋星寒真的能令他彻底相信，彻底放下心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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