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魏筑眠就早早赶往了关素梅家，在楼底下不远处拦住了准备上学的小姑娘关欣欣，一张瓜子脸，五官小巧精致，长得算是很漂亮。
关欣欣不但没有警惕，还主动和魏筑眠打了招呼，“叔叔，你是警察吧。竟然会有你这么帅的警察，你为什么不去当明星呢！而且，一般警察办案不都是两个人一起吗？你怎么一个人来了。”
“你还知道这个？”魏筑眠哭笑不得，拿眼打量她好几眼，但还是尽量用轻柔的语气同她交谈，“我想私下问你几个问题，现在有时间吗？”
“警察叔叔，你一大早堵我，不就是知道我需要留出时间去等公交，提前出门吗！你送我去学校，顺便问问题，两不耽误，成吗？”
小姑娘用着商量的语气说话，人已经拉开副驾驶车门，坐了进去，动作熟练，脸上也不害怕，熟稔得活像自己家的车一般。
魏筑眠把掏到一半的证件放回口袋，也坐进了车里，对上小姑娘水汪汪的大眼睛，他提醒道，“你要自己多长长心眼，不是什么车都可以随便坐。系好安全带。”
“可是警察叔叔，我知道你不是坏人，因为你看我的眼神就是在看一个小孩子。”关欣欣听话地系好，直视前方的车流，明艳小巧的五官在阴影的遮掩下，有些黯然失色。
她问，“警察叔叔，你想问我什么？”
魏筑眠也在直视前方的车流，抽空瞅了眼小姑娘，放缓嗓音，“王庆刑满释放的那天回家，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你母亲也发现了吗？”
关欣欣身体一僵，手指焦躁地缠绕在一起，脸色也惨白起来，并不热的天气里，她额间开始冒出细细密密地汗，却还是强撑着笑容，“没有啊，那天……那天……”
关欣欣再也说不下去，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她咬着唇，企图憋住喉咙里发出的抽泣声。
魏筑眠将车停在了路边，给她递了包纸，直视女孩泪眼婆娑的眼睛，“抱歉，或许我不该这么直接问你，对你造成了伤害。但做错事的不是你，你还是可以昂首挺胸地站在太阳底下，和别的女孩子并没有什么不同。一样的漂亮，一样的干净，一样的纯真。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我不会告诉第三个人，你可以选择相信我。不然我也不会今天一个人来，不是吗。”
关欣欣信任的点点头，抽了一张又一张的纸，擦拭得鼻子通红，才低声道，“警察叔叔，谢谢你的安慰，谢谢……”
她回忆到什么似的，猛然掐断话尾，转而述说起了一个月前那天发生的事。“我妈不知道，你别告诉她。王庆回来那天，我妈妈还在厂里上班，中午头，邻居也都在厂里忙着上班，包午饭，他们就不会回来吃饭，包括我妈，她早上做好饭让我自己热一热。我们都把那个坏人忘了，过了三年的安生日子。他敲门的时候，我害怕极了，不敢开门，我妈没有手机，我也没有，我没法报警。”
“我以为只要我不应声，他就该放弃，谁知道，他会开锁，他去楼道的垃圾堆里找了根铁丝，轻而易举地把门打开了，我躲回房间的床底下，可是吃到一半的饭菜让他起疑，他还是发现了我。把我从床底下拉出来，扔在了床上。那天，我真的很痛，很痛。但是想着要让王庆再去坐牢，我忍着不舒服换了衣服和床单藏在了柜子里打算报警，王庆等我妈一回家，又打又踢，说他坐了三年牢都没去看他，还大声喊着要我们滚，我妈当晚收拾了行李，他又说，他只是开玩笑。我本来想等他一出门就报警的，谁知，他半夜突然出了门，就一直没回来过。”
“那你后来为什么又不报警了？”
关欣欣躲闪着魏筑眠直透人心的眼神，说，“因为我妈刚动完手术，不能受刺激的。我觉得报警了，他们都会知道我的事，会让我妈抬不起头，会让她受刺激，三年前我妈就气晕过。我觉得留着床单威胁王庆也是一样的，所以，我彻底打消了报警的念头。”
“那他离开家的当晚，有什么异常吗？或者有没有说什么人约他出去见面。”
“我不知道，他吃完我妈做的饭后，就直接出了门，还带走了钥匙。那天晚上我和我妈睡在一起，我心惊胆战了一个晚上，怕他回来又要那样对我，幸好他死了。”
魏筑眠多看了她一眼，那一眼，意味深长，但他只是将车停在关欣欣校门口一百米处，询问道，“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话，可以和我说。”
关欣欣这回没有丝毫躲闪，她笑得眼睛里仿佛藏了个小太阳，光芒又讽刺，又灼人，“不用了，警察叔叔。有个好心人出钱给我妈动了手术，我妈现在没事了。曾经我很缺很缺钱，我觉得钱对我来说，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后来，我又觉得钱很脏很脏。”
小姑娘下了车，扶着车门，魏筑眠看不见她说这句话的神情，她说，“好心人说，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不公平的，但是只要有人肯愿意拉你一把，你就得坚持住。”
她关上车门，俯下身隔着车窗朝他挥挥手，那笑容灿烂的能驱散阴霾。
魏筑眠的心被什么烫了一下般，剧烈收缩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掏出手机给覃毅山打了电话，“覃毅山，剩下一个失踪的男性，家属报案是什么时候，我看我们还得去一趟乌岩山。”
挂了电话，魏筑眠又给刑立去了电话，说需要这个月内从高速口到乌岩山下小镇夜里八点到凌晨四点的交通录像。凶手不会明目张胆地在大白天抛尸，一定会选择漆黑的夜里。
挂了电话，魏筑眠眯着眼看向走向校园内的学生，一个个脸上罩着迷迷糊糊的睡意，没睡够般，但一见到亲密的小伙伴时，眼睛亮得会发光，单纯到无忧无虑。
他将车掉了个头。
心道，有个少年应当也该是这样的无忧无虑。
可惜……
……
哪个是你在意的，剿灭毒贩的无名英雄留下的遗腹子，还是刚转正市长的冯霖的儿子。
我劝你，都别放在心上。
那会成为你的软肋，你的致命伤。也会成为我掌控你的利器。
蒋星寒揪着被子，陷入五年前的那场噩梦里，很想快点醒过来，可他不但没能如愿，反而被噩梦化成的魔鬼拉住了脚踝，拖入无底深渊。
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咬着根烟，半靠在书房的那张檀香木办公桌前，把玩着手里的小巧银枪，五官在弥漫的烟雾之中俊美地有些失真，那毒鸷的眼神如两只利箭穿透烟雾，死死钉在十五岁稚嫩少年的脸上，他语气很温柔，犹如情人呢喃般，“星寒，我的宝贝儿子。告诉我，那两个刚出校园的小民警，哪个是你在意的，是一起缉毒行动中剿灭毒贩牺牲的无名英雄留下的遗腹子，还是刚转正为市长的冯霖的儿子？”
他拿枪的那只手捏着两张纸，另一只手曲指在两张写满了两个青年详细资料的纸张上弹了两下，讥笑道，“你不说，我也知道，让我猜猜——我猜，你更在意的是那个为你出头，动手打我的遗腹子吧。啧啧啧，还真是把你当成家人了，这么护着你。”
“别这么紧张，放心，我不会对他们怎么样，毕竟这是你好不容易找到的两个玩具。”
“他们不是玩具。”少年愤恨地反驳，与男人相似的面庞犹如恶狼般，恨不能与他同归于尽，他是恶魔，也是少年名义上称之为父亲的男人，“我总有一天会亲手杀了你。”
男人嗤笑一声，目露不屑，“那我拭目以待，看你能不能为那两个玩具铲除我这个威胁。”
手机铃声打断噩梦，惊醒了困在梦境中的蒋星寒，他抖着身子，把自己缩成一团，企图让自己更有安全感一些。幸好那些都已经过去了，那个男人也死了，再也不能威胁到他。
铃声响了一遍，又重新响起，大有你不接我不罢休的架势。
蒋星寒坐起来，将湿透的头发往后捋，露出光洁的额头，因为厚重的窗帘拉着的缘故，他房间只亮着一盏柔和的床头灯，分不清是早上还是夜晚。
心跳还在急促地跳着，他深吸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把不受控制的心跳，极慢，极慢地调整，直到心脏一步步归于平静，再听不见“扑通扑通”快速跳动声。
他伸手拉开抽屉，看了眼来电，再看手机左上方的时间，早上十点多了，江阳打了给他发了无数条信息，打了第二个电话。
“喂？”
江阳搂着一个姑娘的腰，正往私人医院大门出来，见蒋星寒总算接电话，吐出口气，“还喂，蒋爷，你是在哪个女人床上还没爬起来，几点了，约好了去看张二，你鬼影子都没见着。”
蒋星寒摸过床头的一个遥控，按了开关，窗帘缓缓往回收缩，灿烂的光线一点点渗透进来，蒋星寒捂着眼睛，靠在床头，“昨天和人约会，睡得有些迟，我下午再去看他。”
“和谁啊？漂亮吗？我认识吗？”
“不认识，别打听了。”
蒋星寒不愿多说的，汪阳也不好再打听，“成吧，改天追到了，带出来给我们掌掌眼。”
“掌个屁，八字还没一撇，远着呢。”
这句话可谓是勾起了汪阳的好奇心，犹如猫爪挠心，痒不可耐，“蒋爷，你透露个底，谁这么眼瞎，看不上你。”
“你才瞎。”蒋星寒撂了电话。
汪阳也不在意，搂着姑娘走向跑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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