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道人告退后，屋里只剩下三人，郑石父子俩，还有季生。
屋子里放着冰盆，冒着丝丝凉气。
眼看冰块将要化尽，又有下人进来添了些冰块。
待下人出去后，郑石问道：“今日朝会如何？”
郑石自从回京后从未上过朝，但朝中局势他无时无刻不在关注，暗中也少不了他的布局。
郑经就把朝会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说到人口普查之事，郑石和季生都有些意外。
“你说那小子提出由户部人口普查，最后却落到了发改司？”
“是啊，儿子也想不通他此举何意。”
沉吟片刻，郑经又道：“他此举等于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可儿子总觉得他不是这么愚蠢的人。”
郑石看向季生问道：“此事你怎么看？”
季生略作思考，说道：“或许，他的真实意图，就是由发改司来做这个所谓的人口普查？”
郑经一愣，“可能吗？他当时也不愿意来着，被我方逼得没办法才接下这项差事……”
“或许，他是算准了这一步，以退为进？”
季生是个聪明人，和郑家父子俩说话，用的多是引导式话术，既能显示出他的聪明才智，也能规避一些潜在的危险，同时也给主子们一些思考的空间。
被季生这么一说，郑经似乎也想到了什么，问道：“你的意思，这是他的计谋？”
“没错。”季生的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桌面，边思考边说道：“卑下猜测，他极有可能是想把户部纳入囊中。”
“图谋户部？”郑石父子俩对视一眼，再次看向季生。
“正是，主上你想想，若是由发改司来做人口普查，以后户部的钱粮人口就没有什么能够瞒得住发改司的了，不仅如此，就连以前的账目……”
季生说到这里，郑石和郑经都大吃一惊。
这些年户部被郑家把持，国库税收有多少进了郑家，说起来就是个天文数字，若是被发改司查清人口，这底下的猫腻就等于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了。
以后想再贪污就难了，不仅如此，以前贪污的也有可能被查出来。
虽然户部当前的账目都做平了的，但经不住从源头查起，此举无异于釜底抽薪。
两人越想越是心惊，那小子竟然那么狠，不动声色地使户部入其彀中，郑经能够想象出，那小子以此为基，假以时日定能一步一步的把户部的权利蚕食殆尽。
“卑下认为，发改司定然图谋不小，趁着人口普查的机会，他们能做的事情有很多，钱粮、土地、税收、人口……以后户部的一举一动等于在人眼皮子底下，万一，户部出了问题，郑公的尚书位置必然不保，陛下极有可能把户部交给那小子来管理，同时也可以名正言顺地把发改司并入户部。”
不得不说，季生这人极为聪明，把晁冷的计划猜个八九不离十。
郑石和郑经的脸色都非常难看，户部对郑家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无论是东宫还是郑家，所图之事都需要大量钱财支持，没有户部是万万不行的。
如今的郑家已经不复从前了，苍南的军权丢了，郑武的官被罢了，手里的私兵没了，太子被关禁闭……这一桩桩一件件……，形势对郑家越来越不利，若是户部再被拿走，郑家除了东北的军权，还剩下什么？
郑经十分懊恼，当时他怎么就没想到呢，真是一时大意，错失一着。说实话，他当时真没把这个当回事，只以为那小子是想给户部找点事做，所以当时他也没有阻止手下反击回去。
如今被季生这么一说，他才觉得他还是看轻了那小子，当时那小子表现的死活不愿意接受这差事，简直演的太像了，就连他也没有察觉出他的真实意图，真的太有心机了。
想清其中的利弊，既然棋差一着，懊悔也无用，此刻该考虑的是如何破局。
脑中思来想去，突然发现此事非常棘手，因为在早朝上，此事当着皇帝和百官的面已经定下了，他竟想不出好的对策，不由的看向季生。
“如今差事已定，该如何应对？”
季生眉头微皱，“为今之计，只能尽力阻止了。”
其实三人都明白，阻止是阻止不了的，如今他们能做的，也只能是捣捣乱，让发改司普查的不那么顺便，顺便把以前的屁股擦干净，争取不让发改司抓到证据。
室内陷入静默，只剩下茶香袅袅，过了好一会儿，郑石才阴狠说道：“那小子无论如何不能留了。”
郑经默然，他何尝不知道不能留了，可惜干不掉啊。
“皇后那边如何了？”
“我出宫时看到那小子被陛下召入宫中了，不出意外的话，妹妹可能已经动手了。”
郑石狞笑道：“哼，侮辱妃嫔必使其身败名裂，看那位还如何能容他，就算不死，一个身败名裂的人还能对我郑家有何威胁。”
郑经点头，“父亲说的是。”
既然杀不死，让其身败名裂，必然也翻不起什么大风浪了，到时候郑家捏死他还不像捏死蚂蚁一般容易。
“北狄那边……”
“父亲不用担心，一切按计划行事。”
“如此甚好。”郑石浑浊的老眼中冒出一抹精光，说道，“太子也该出来了。”
“好，儿子明日早朝……”
“不，明日我亲自上朝。”
“是，父亲。只是……”
“只是什么？”
“儿子想起河南刺杀之事，瞻儿说太子派出的刺客有一名落在珩王手里了……”
郑经是担心那名刺客会供出什么，万一被珩王抓到把柄，太子要想放出来就难了，甚至有被废的可能。
季生伸手拿起茶杯，眸光淡淡地落在茶水上，低头呷了一口，心中暗骂太子，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当初他就说这事不能让太子掺和，可那蠢货偏偏一意孤行。
若是皇帝知晓太子被关了禁闭，还能动用刺客，会有多暴怒，可想而知。
郑石沉默了一瞬，那名刺客被抓后，珩王那边一点动静也没有，皇帝也没有任何反应，想来那名刺客并未招供。
“他们都是死士，轻易不会招供，别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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