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武简直要原地爆炸。
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
自从珩王被委派为苍南道赈灾黜治使，就有旨意过来，让苍南道各军卫府配合赈灾。
闵珩有调动指挥各军卫府兵力的权利。
上次进山剿匪，闵珩并未动用军卫府。
郑武就想当然地以为，闵珩再也不会用军卫府的兵。
说白了，双方之间有龃龉，谁也不信谁。
所以他才策划了这一出。
若是难民把亲卫军和闵珩干掉，他再出手收拾残局。
到时皇帝都找不出他的错。
计算的好好的。
没想到……闵珩竟然给他来了这么一招。
他还不敢不去。
若是不去，闵珩真能以违抗军令斩了他。
这不是没有先例的。
还记得前几年，闵珩初掌西北军，军中难民有些骄纵刺头，他说杀就杀。
不管是皇亲国戚，还是世家权贵。
一点情面也不讲，所以他在京里的名声并不好。
凶残弑杀，凶名在外。
名号可止小儿夜啼。
当然珩王名声这么差，离不开他郑家的努力。
可若是听令而行，他咽不下这口窝囊气。
不说跟难民近距离接触，有染上疫病的风险。
就说现在难民的情绪已经被挑起，能否顺利劝退也是个问题。
若是闵珩没有调用军卫府，难民再怎么冲突，他也不怕。
现在闵珩派他对付难民，若是控制不住事态，那他就是失职。
不仅闵珩会治他办事不力的罪，皇帝说不定会借故砍了他的脑袋。
可万一他用力过猛，伤着老百姓，只怕也会被冠上一个激怒民意的帽子。
郑武思绪万千，脸色一会青一会白。
见他兀自沉思不动，郑通有点着急。
军令如山倒。
珩王只给一刻钟的时间，不仅要点齐兵马，还有跑到城外，时间很紧急的。
他可不想被杀头啊。
闵珩砍郑武可能还有点顾虑，砍他们可一点不会手软。
他战战兢兢地问道：“将军，点兵吗？”
郑武这才回过神来。
纵然不甘，可他没得选择。
“你，速去击鼓点兵。”
军营外。
难民和士兵还在推推搡搡。
闵珩和晁冷的视线在人群中逡巡。
很快就锁定那些教唆者的面孔。
闵珩威严的目光扫过，那些人立刻缩到人群后面。
晁冷问道：“要不要把挑事的揪出来？”
“暂时不必，稍后军卫府的兵会到。”
晁冷会心一笑。
原来他早已料到这一出。
闵珩淡定驱马前行，难民不由自主地后退。
在他强大而无畏的气场下，没人敢逼得太近。
直到行至辕门，难民也没敢真地围上来。
眼看闵珩就要进入军营，一颗石头从人群中飞了出来，砸向闵珩。
紫千挥剑磕开石头，气得就想冲出去，把那人抓出来。
站在辕门外，迎接闵珩的康先生，冲他摇了摇头。
示意他不要冲动。
这时候抓人无疑会激怒难民，等于火上浇油。
到时难民不管不顾冲进军营，那就是大灾难。
康先生脸上挂着亲切的笑容，柔和地问道：“袭击亲王，罪同谋反，乃诛连九族之罪，尔等可想好了？”
谋反，诛连九族这些词，老百姓可不陌生。
那可是要杀头的。
他们只是不想染病，可不想被杀头。
很多人不禁胆怯后退。
人群中的教唆者，正想再次鼓动难民，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从城门外传来。
众人纷纷看去，军卫府的大军直奔军营而来。
到了辕门，郑武下马，抱拳单膝跪下，“见过王爷！末将前来领命！”
心里一万个不爽，他也不得不如此。
他是来受命的，此刻等同是闵珩的手下，不得不守规矩。
闵珩淡淡笑道：“郑都尉请起，此事有劳郑都尉了！”
郑武起身，对上闵珩似笑非笑的眼神，心中越发憋屈，恨得牙齿都要咬碎了。
“注意分寸，不要伤民，劝退即可。”闵珩又关照道。
“是！”
郑武恨恨转身。
两军交接，军卫府的士兵接手难民，亲卫军全部撤入营内。
辕门紧闭，再也不开。
人群中的教唆者都懵了。
让他们闹事的人现在来阻止他们了，这到底还闹不闹了！
回到大帐，康先生才开始回报细情。
无论和郑武之间有什么矛盾，营内的每一个人都不希望难民染上疫病。
康先生道：“刚才趁难民围营之时，属下派人把生病的难民都迁进了营内。”
闵珩问道：“他们患的可是疫病？”
沈从道：“确是疫病。”
闵珩眉头紧皱。
其他人也感觉不妙。
城外的难民可是有几千人，一旦疫情蔓延开来可不得了。
关键现在草药不够。
闵珩道：“去找香丝草的人回来了吗？”
“尚未。”
“先做准备吧，今晚就给难民做药浴，”晁冷道，“其它都提前准备好，待香丝草一到就开煮。”
“另外，严格控制城内和城外接触。”
闵珩点点头，“本王派人去通知陈公，下令闭城三日。”
日落前后，派出去寻找香丝草的百人小队陆续回来了。
这百人分成十个小队，分别去了不同的地方。
都多多少少带回来一些香丝草。
香丝草，现代学名黄花蒿，很常见的一种药材。
风苍山那几队回来最晚，带回来的香丝草也最多。
加起来总共有三四百斤。
因是这个季节，香丝草均已经干枯，简单切段就能用。
“这些够了吗？”闵珩问道。
“算上难民的话应该不够。”
“明日本王再派人去采。”
“嗯，多备点无患。”
也不知郑武用了什么方法，总算把难民劝回去了。
郑武来请示，想回军卫府。
闵珩哪里会让他走。
命令他驻守在难民营外，昼夜轮流值守，随时注意难民动向。
晁冷笑道：“他可真是自作自受。”
她本来还想投毒了，现在说不定难民替她把这事干了。
为了及时发现病情，闵珩派人把难民分组，指定负责人，互相监督，发现有人生病及时汇报。
趁此机会，把那些带头闹事的，全部秘密抓捕，说不定能审出来幕后主使。
至此，难民彻底消停下来。
一项项措施有条不紊地落实下去。
有了新的香丝草，晁冷和沈从带着士兵，加急赶制汤药和浴汤。
当晚，让全部难民泡上了澡。
难民营不远处，扎了一座临时大帐，作为郑武临时休息地。
郑通作为他的亲兵，一直跟随他的左右。
此刻正在抱怨珩王不让他们回城。
不回城主子还有临时大帐住，他们根本都没地方睡。
“将军，属下看珩王就是故意刁难咱们。”
郑武脸色阴沉，内心非常不爽，即使他有大帐，也没有在家里睡的舒服啊。
龙游浅滩遭虾戏，他现在气归气，一点办法都没有。
郑通凑近郑武耳边道：“将军，依属下看，不如，让这些难民全部染上疫病……”珩王到时必定焦头烂额，说不定珩王自己也会被染上。
话没说话，就被郑武一巴掌拍在脑门上。
“你是猪脑子吗？现在是我们的人在看守难民，这么近的距离，难民要是都生病，岂不是我们也要染上？”
“不是，太尉送来的大夫不是能治吗？”
郑武脸色更沉，摇了摇头，“他只是在二十年前治过疫病，这种疫病能不能治，他也没把握。”
郑通惊问：“没把握？”
这可糟糕了，万一他们染上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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