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太妃眼眸中迸发出来的杀意令怀若海心头一搐，急急哈着腰道，“定然，定然，今次必定是一根毛都不会让人找着。”
“来人呀，吾乏了。”
最近身体每每不爽，总不得安寝，头疼得厉害，也容易心慌，点上酴醾香对头疼舒缓一些。
舒缓过后就特别容易情绪涌动，一想起他更加是情难自抑，夜晚更是辗转反侧了。
思念越深，所以这段日子，见面的次数比往日多了不少，明知道是引火烧身，可每次过后身心都尤为舒畅，爽利，也能安稳睡上一觉。周而复始，越发欲罢不能。
念及此处，尤太妃神色有些不自在，扭了扭腰肢，轻语问到：“怀若海，帮吾传话，让他今晚能过来，吾...有事相讨……”
怀若海一听，一阵大惊，汗颜到不行，都火烧眉毛了，还想着那事，规劝道：“娘娘，现在风声紧，才发生这种事，大人他...他肯定走不开呐。何况，这多危险。”心中却道，她想死不要紧，自己可不想死，万一东窗事发，自己可是要陪葬的！
“哦。”说得也在理，不过道理归道理，尤太妃眼中尽是失落，满脸哀怨，心中的空虚感尤甚。
同刚才怒气冲天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怀若海咋舌，一把年纪了还怀春少女的神情，让旁人看去怎么得了啊。
脑中惊现一个念头，是不是该给自己谋个后路呢。
翌日一早，菱王完颜洪匆匆进宫，听闻宫里有事，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作为王子，无须请旨可直接进宫。
他步履着急，行过几层宫道后，忽而不知从哪儿传来幽幽的清香，香气并不浓烈可香中带甜，他本无心深究，无意间抬眼才发现此处本是光秃秃，只矗立着几座怪石，不知何时石径两旁植满了丁香花树，完颜洪不由地放缓了脚下的步伐，最后驻足在开满丁香花的石径上，轻风徐徐的吹来，漫天的紫粉花瓣在风中飞舞着，花色朦胧间前方似有一女子，正伸出双手，任由紫粉色的花瓣掉落手掌，轻擦过指尖。
完颜洪似被什么迷了眼睛，他眯了眯那湛蓝的眼瞳，沉于蓝眸眸底的碎光闪烁着一瞬的复杂，今次他徐步上前，生怕惊动眼前之人。
一袭浅紫色绸缎长裙及地，裙摆之间绣着几只蝴蝶，外披一层白色轻纱，垂落在腰间的墨色秀发随风飘起，几缕调皮地缠上她那修长白皙的脖颈，彷如从花簇中跌落人间的花灵。
似乎是轻微的花落声惊动了女子，骤然回首，见到来人舒眉一笑，眼波盈盈，樱唇翘弯。
“见过菱王殿下。”戚芫芃施礼道。
完颜洪微一失神，旋即恭谨地施礼，“臣见过王后娘娘。”臣...这个称呼听起来怎么有些刺耳，他口中有些发苦，可面上仍旧温润而泽，“真是巧，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娘娘。”
戚芫芃无视完颜洪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浅笑道：“是呀，真巧。”
完颜洪昂首环顾一圈，颇为不解道：“这里...本只有几块石头，如今却成了丁香花海。”
“是呀，我觉得这里只有石头太浪费些，所以命人移植了丁香花树，增添几分生趣。”
完颜煦看着戚芫芃稍带骄傲的神色，倒有些像孩童般，脸上挂着的的笑意不禁深了几分，直到听见戚芫芃开口问道：“不知今日菱王进宫所为何事？”
“并无不大事，就是想看看母妃，”完颜洪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眸光定在戚芫芃的身子上某一处，戚芫芃稍稍侧身躲避他的眼光，故作轻描淡写道：“最近宫里不太平，菱王好好宽慰尤太妃才好，只是...”她靠近了完颜洪几分，忽地压低声音，“宫中正在传着一些关于尤太妃的流言。”
完颜煦猛然一抬首，对上那双无辜清澈的眼眸，遂又低头道：“到底是什么流言？”
随着戚芫芃朱唇轻启，吐气若兰，完颜洪的眼眸逐渐睁大，惊疑之色攀上了他如玉般的脸庞，更有火苗在眸底跳跃。
下一瞬，完颜洪复又谦谦君子的模样，面上潺潺的笑意似融入了轻柔的微风，“谢谢王后娘娘的告知，”骤然一抬手轻拂去戚芫芃肩头那几枚散落的丁香花瓣，未等戚芫芃反应，“那臣先行告退。”施礼完转身而去。
戚芫芃漠然地望着远去的身影，手指轻轻弹了弹完颜洪方才碰过的肩头，待其身影完全不见，杜鹃从树后探出身子来，愤愤道：“哼，整日抹黑我们家娘娘，今日够你们受的！”
戚芫芃笑而不语，流言嘛，以其道还施彼身罢了。不管是刚进宫的危月燕还是前些日子的非完璧身的传闻，都是尤太妃爱用的手段。不过，要不是玉华殿的一名宫婢被拔了舌头，她也不知完颜煦在暗地中帮着她扫平障碍。
拔舌之刑，记得前世他登基前三年还未敢实施如此强硬的刑罚。
果然，她不是完全的她，他也不是……
当尤太妃在庭院中神色委顿地看着池中游鱼嬉戏时，身后传来一声“母妃！”
“瑞邦！”回头看到那张儒雅温文的脸，尤太妃不由得一阵欣喜，快步上前拉过完颜洪的手道：“你怎么来了？”
“听闻宫中最近不太平，儿子担忧，就来看看母妃。”与君主有几分的他微微一笑，连眉毛上都满是柔和；
“瑞邦，你，你不该进宫。”欢喜过后，尤太妃目光一缩，嗔怪道：“本与你无关，你少来沾染。”作为完颜洪的生母，尤太妃实在担忧这事会牵扯到自己的亲儿，毕竟她也嗅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完颜洪扶着尤太妃在池子旁石凳坐下，自己则坐到对面，拎起茶壶倒了一杯茶，捧到尤太妃面前，乖巧道：“母妃，我知道了，请喝茶，”待尤太妃接过茶杯饮过一口后，他迟疑道：“最近都在传碧瑶的女尸是玉华殿的宫婢，与蔡嬷嬷失踪有某种联系……”
“你听谁说的？”未等完颜洪说完，尤太妃尖叫一声阻止其继续说下去。
完颜洪的眸光漫过尤太妃脸上略微不自在的表情，和煦一笑，“母妃别紧张，我一进宫就有人在传了。”
“是不是戚氏？是不是她？”尤太妃紧握住完颜洪搭在石桌上的手追问道。
见完颜洪稍稍垂头，沉默不语，尤太妃转而对着完颜洪身边的小厮问道：“仓儿，你说，是不是戚氏跑到你们面前胡说八道!”
仓儿有些慌张地看了完颜洪一眼，又看了尤太妃，才吞吞吐吐道：“是，来的路上是偶遇了王后娘娘。”
“母妃，你误会了，王后...她...什么也没说。”完颜煦目光一闪，旋即温和地笑道：“她只是说母妃今日身子不太爽利，让我多来看看您，别让那些不着调的流言坏了心情。”
“啪”的一声，尤太妃一掌拍在石桌上，顾不上手掌辣辣生疼，狠狠道：“她会有这么好心？”
见尤太妃反应如此之强烈，完颜煦心中一沉，轻轻蹙起眉头，轻语如叹：“母妃小心身子，儿子知晓深宫寂寞，为了儿子，只能委屈母妃多为忍耐。”
短短一句话足以让尤太妃震惊万分，戚氏一定是在瑞邦前面说了些什么，却不敢细问，做贼心虚说得就是尤太妃当下的心态，唯恐自己说多错所，本还想让瑞邦帮自己传话哥哥，如此看来罢了，毕竟哥哥也不知那事。
两母子又貌合神离地坐了一会儿，完颜洪方才离去，离去时面上带着一贯的温文的笑意，似乎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是夜，毫无征兆地下了一场大雨，飞羽殿内的湖面被雨水打得滴嗒响，激起了重重水花，周围的树木发出“沙沙”的响声，在窗户外舞动着黑影，整个飞羽殿皆被一层薄雾笼罩。
卫太妃被雨声吵得是心绪不宁，翻来覆去总寻不得一个安稳入眠的睡姿，口中泛起了干涩，只能从床榻上起身，摸黑中，朝桌子走去。
正当想倒杯水给自己之际，有一黑影从窗前飘过，吓得卫太妃手一颤，茶杯都抓不稳，掉落在地，流淌了一地的水迹，水迹顷刻淌向四方。
卫太妃揉揉眼睛，再细瞅，什么也没有，只当是自己眼花，她弯身捡起掉落的茶杯，抬头的一瞬间，“哇”的一声大叫，跌坐在地。
黑影...黑影又在窗外瓢过……
“来人！来人！”这下卫太妃憋不住了，惊恐地喊叫着，贴身宫婢羽冬听见喊叫，跑了进来，急急问道：“娘娘，您怎么啦？”
卫太妃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手指前方，“窗外有人！”
“娘娘，奴婢就是从外面进来的，什么也没有啊。”说着羽冬把卫太妃从地上扶了起来。
卫太妃还未定神，“鬼啊！”一声惨叫又从飞羽殿另一边传来，下一瞬，卫太妃脸上惨白，无一点血色，恐慌道：“点灯，点灯，全点上。”
一盏茶的工夫，飞羽殿夜如白昼，宫人宫婢四处走动，可什么人也没发现，只发现回廊地面上有一道道长长的水迹。
只等宫人们擦干水迹，卫太昭仪命人看着廊道，宫人们皆又怕又累直到下半夜，方觉无事便又各自回去歇息。
其中一名宫婢捶了捶僵硬的肩膀回到飞羽殿的湖边宿舍，她一开房门，转身关上门的一刹那，一道凄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们是在找我吗？”
宫婢缓缓转过身，定睛一看，是一名长发女子，脸色惨白，只有两只空洞的眼眶，里面泛着幽绿幽绿的光，身下还滴着水，宫婢吓得大声尖叫不止当即晕死过去…….
而宫城外亦不太平，两名黑衣男子在雨夜中策马飞驰，直奔郊外的荒山野岭处，到地后，二人没有交谈，找寻了一番，在一棵留有记号的树底下，抡起锄头就挖了起来，不多时，埋在泥土下的尸首渐渐显露了出来，二人在尸身上不停翻找，找了底朝天也没翻出什么。
其中一人忍不住道：“大哥，上次就翻出了香囊，今次真没有啊。”
被叫大哥思索了一下，“再找找，统领的话，不会有错的。”
大雨如注，从天边狂泻，狂风大作，大雨连成线，哗哗作响，二人一点也没察觉，四周危机环伺，他俩已经被重重包围……
已经是寅时，完颜煦穿戴齐整，看起来已经预料到今夜将是个不眠夜。
他颔首低额，目光凝视着仿佛穿透物质抵达了另一个世界，偶尔抬头看向殿外，大雨滂沱，眼神一阵发怔。
“末将叩见君主！”一声响亮的问安赫然来回了完颜煦的神思，他正了正脸色，问：“事情办妥了。”
“禀君主，办妥了，抓了两个人，人也已经带回来了！”
“是禁军的人吗”淡淡的语气，貌似早已料到，只是完颜煦的眸底比星空的光芒更幽。
“是，不出君主所料，就是禁军的人，他们收到命令，还有东西在蔡嬷嬷身上，所以连夜去找。”
“蔡嬷嬷找到了吗？”
“找到了，不过……”隗狮话未说完，完颜煦缓缓道：“已经是一具尸首了。”
“君主圣明！”隗狮心道君主料事如神，真是佩服得不体投地，“君主，要不要我连夜突审？”
完颜煦手中又转起那支没有沾墨汁的毛笔，思忖了会儿，“审！把蔡嬷嬷的尸首送去李斌那里，你看着他尸检，尸首务必要保管好。”
待隗狮退下后，完颜煦拆开案桌上的密信，细细阅读，随即拿起信件，往火烛的上沿一扬，瞬间燃烧起来，发出刺目的火光，他的脸庞在烛火的映衬下显得更加精致有力，眸底却比深海中海水更加幽邃，暖黄的火苗并没融化他脸上的冰冷，反而是他的冷酷与杀气更加鲜明。
禁军，尤太妃，穰国公，菱王，你们在背后还有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呢。
今夜收获颇丰，明日的投石问路想必更加精彩。
蛇，也隐藏了够久了，偶尔惊上一惊，待蛇头蠢蠢欲动探出时，才能掐其七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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