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此同时，在国宾邸的东庭。
“那个叫巴布的，好像是我阿姐洛希。”
已经换回正常衣裳的莫罗浑，坐在桌前，和李望舒说道。
“什么叫‘好像是你阿姐’。”李望舒忍不住捏了捏鼻梁：“那就是你阿姐。”
“啊？”莫罗浑语气不确定：“可上次和她见面，她比我要高一头呢...”
想起身量极高挑的洛希，李望舒扶额：
“中原水土养人，你也不看看你来魏国后又长高了多少，咱俩刚认识的时候，你还没我高呢。”
莫罗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又问：“那你又怎么看出那是我阿姐的？”
“去照照镜子。”李望舒叹气，她感觉莫罗浑有时真的钝感的令人发指：
“只要眼睛没问题就能看出来你俩之间，肯定是有那么一杆子就能打得着的关系。”
两人精致的眉眼，都是遗传了高庭公主的。若把两个人放在一起仔细看，外人也是能看出端倪的。
“想不通。”莫罗浑陷入了深思：“阿姐怎么能在这里。”
不止莫罗浑想不通，李望舒也想不通。
上辈子没这一出。
而且若是洛希一开始就与西凉有来往，那当时北伐时，也用不着梁国出面拉拢。
“莫不是受我牵连吧...”莫罗浑想了半天，揣测出这么一个可能来。
“你先不要急，我刚才打听了一下，她是与日逐王一起来的西凉，而且我见她也不像是落难的样子。”
李望舒想起洛希还能心情簪花逗自己玩，便劝他静观其变：
“找个时机，你与你阿姐再见上一面便是了。”
***
洛希很明显也是这么想的，夜色已深时，便悄悄摸到了国宾邸东堂。
李望舒那边早早熄了灯。
而莫罗浑住在她隔壁，还没睡，点了盏灯，借着烛光拿了卷书看。
门外似有脚步声，他抬头去看，只见是洛希径直推门而入。
“阿姐！”
莫罗浑激动起身，上前抬臂一把抱住了洛希。
洛希与他贴面抱了一把，看着多年不见的弟弟，身量高挑的她，如今也要稍稍抬头。
洛希使劲捶了捶他结实的胸膛，眼底是坦诚的欣慰，用鲜卑语道：
“可以啊，都长这么壮了，竟比阿姐还要高了。”
洛希的嗓音恢复了正常，不伪装成男人讲话时，她的音色很好听，清亮中带着磁性。
在被送去尔朱氏之前，姐弟俩感情很好。
莫罗浑笑意深深的回她：“阿姐也愈发飒爽英武了。”
他请洛希坐下后，斟满了热茶，开门见山道：“阿姐怎么会来西凉？”
“说来话长。”洛希走近桌前坐下：“我在王庭闹了些事...呃...”
她脸色稍冷，笑意收敛了些：“我把你爹捅了...”
莫罗浑反应了一会，才开口：“哪个？”
“两个。”
莫罗浑:“.....”
“所以...”莫罗浑组织了下语言：“父汗病危是你行刺所致。”
“没错。”
洛希眸色微微转寒，抬手饮茶，不动声色地观察莫罗浑的反应。
如果连亲生母亲都会背叛自己，那这个有一半异族血统的弟弟，可以叫她毫无芥蒂的信任吗？
莫罗浑消化了好大一会，母亲说大可汗病危，而乌雅娜他们却说大可汗是遇袭，他先前还奇怪缘由，原来问题出在这里。
母亲是在给阿姐遮掩。
“阿姐要做的事，我大概知道。”
高庭与敕勒的血债，只能用血来偿。
莫罗浑放下茶具，神色挣扎了片刻，黯然的垂下眼帘：
“可我生在敕勒，是可汗的儿子...”
“你也要挡着我的路？”
洛希面色如常，声音却冷了起来，直接打断他。
这是逼着莫罗浑抉择。
“阿姐言过了，你是我的亲生姐姐。”莫罗浑摇头，却没法做出个决断：“我既不能替你手刃仇敌，自然也不会干涉你与敕勒间的恩怨。”
一边是敕勒，一边是高庭，两边都有他的亲人，他夹在中间，最为痛苦。
这茬勉强算是揭过，洛希的面色微微缓和，便又听莫罗浑追问：
“母亲呢，母亲可好？”
“阿姆？我失手刺伤了阿姆。”
“什么！”莫罗浑心中一惊，险些将茶水打翻。
看着与右贤王如出一辙的碧绿双眸，洛希唇角勾出冷意：
“右贤王逼我刺杀可汗，又阻我带走阿姆。我与他动了刀，但阿姆像疯了一样，以命相护，生生逼走了我。”
洛希的心口又是隐隐发痛，好像有一把火在烧，灼的她难受。
莫罗浑见状，反过头来缓声安慰：
“阿姆应该无事，她前不久还给我写了信，布巴德也找过我，说她陪护右贤王养伤...”
洛希悬着的心微微一松，简单的交代自己来西凉的经过。
“你呢？”
她忽然想起狄赤尔告诉自己的秘情，说是莫罗浑王子叛逃了汉人。
“你又为什么在西凉，还...”
还打扮成那个鬼样子。
“这个说来话长。”莫罗浑如实相告，刻意略过自己女装的事后，将其他事情娓娓道来。
“公主？永乐公主？”
洛希眉头皱了皱，有些不解：“那位许了你什么官禄，居然叫你带兵叛逃。”
“与官禄无关。”莫罗浑摇头，神色平静：“皆是我心甘情愿。”
“你...”洛希盯着他的脸瞧了半晌：
“你疯了吧？”
若不是莫罗浑叛逃让右贤王忽然起了疑心，又哪会生出后面这么多事？
她原以为中原人许诺了爵位厚禄策反了莫罗浑。可现在他居然说魏人什么好处都没给他？
“几年前我回敕勒，便是汉人指派。他们许诺会支持我掌权再和亲止战。但后来公主来刺杀我，我才想明白永乐公主的母亲身份特殊，汉人多半是诈我...”
“刺杀你？”
好小众的字眼...
洛希都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转而用西羯语确定：
“阿弟，你刚才讲的是鲜卑语吗？”
莫罗浑默不作声的点点头，又补充道：
“公主如今已不打算杀我了，也不赶我走了，她巴拉巴拉巴拉...”
看着莫罗浑的嘴开开合合，洛希感觉脑子嗡嗡响。
今天的冲击实在太大，洛希再次使劲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刺痛感让她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她垂下了头，陷入了沉思。
阿弟从小多智机敏，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有他的道理....
他的道理....
道理...
去**的有道理！这小子就是脑子有病！
“邦”的一声，洛希骤然抬头，重拍了把桌案，指着他鼻子怒斥：
“汉人都做到这种地步了，你还要叛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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