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王朱高燧仓促又鲁莽的政变，不到两天时间就被平定了。
朱高燧暂时看押，待永乐皇帝返回京师后再行发落。
赵王府长史顾晟，立即诛杀，夷三族。
“父皇，我问你，这个高希是不是你的野种？”
永乐皇帝看着昏睡中的高希出神，耳边反复想起当时朱高燧质问他的话。
他不否认对高希赏识的因素中，有一个是因为高希长得太像汉王朱高煦了。
不过天下之人何其多，长得像并不是他欣赏高希的主因。
高希救过他，有德有才、有勇有谋，私人情感上又给他以子侍父的温情。
子侍父，当然没错！他是皇帝，高希是臣子。臣侍君，就是子侍父。
但是朱高燧的一问，让永乐皇帝内心泛起了重重波澜。
若爔儿在，该和他一般大了。或高希是爔儿，该多好！
永乐皇帝站在床边沉思着，审视着高希的脸。
“陛下...陛下...”太医为高希把完脉，轻唤了两声正在出神的永乐皇帝。
“哦..他如何了？”永乐皇帝问道。
“陛下放心，高大人虽然后背中枪，但并未伤及要害。臣已经为他取出子弹，伤口也清洗过了。按时服药、将养，不出半月，就能下地走动了。”
“嗯，那就好。”永乐皇帝略略放心，坐到应边的椅子上，看着高希发呆。
刘公公轻轻地挥挥手，带着众人退了出去。
屋子里除了高希、永乐皇帝，只有朱瞻基还在。
“皇爷爷......”
“瞻基，你还在啊！”
“皇爷爷是不是还在担心四叔的伤情？”
“嗯...瞻基，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叫他四叔的？”
“皇爷爷，几年前孙儿贪玩去了苏州府，结果因出意外，独自一人流落街头遭当地流氓地痞的欺辱。恰巧碰到了四叔，他挺身而出救了孙儿，那时候我管他叫大哥。”
“你叫他大哥，在年龄上倒是没错，也更合适一些。”
“皇爷爷说的是，孙儿也是这么想。后来，父王为表感激，与孙儿私下见了四叔。父王便认四叔为弟，叫四叔私下里称他为大哥，我便改称他为四叔了。”
“你父王为什么认他为弟？”
“嗯...”朱瞻基歪着脑袋，想不出他父王当时是怎么想的，“好像是说与四叔有缘，又救了孙儿，认作父王的兄弟也不为过。”
“他那时候已经知道你父王的身份了？”
“皇爷爷想多了，四叔并不是喜欢攀附权贵的人。当时，父王和我都是用的化名，只说父王在朝中任职罢了。后来他知道父王是太子，还坚决不肯与父王兄弟相称呢！是父王坚持，四叔才不得已答应了。四叔也谨守衣本分，只在私下这么相称。就像他私下里称皇爷爷‘郑大伯’一样，只是私下里的称呼。”
“嗯，瞻基你说得没错，他不喜欢攀附权贵。朕初与他相遇，就是在混堂里有人行刺朕，他舍命相救。可是后来，他遇到了朕，却从来不提此事......只是，你父王怎么初次见面就认他为兄弟了呢？只是因为投缘，或者是因为感激他曾对你施以援手？”
“...可能...可能是父王真的与四叔投缘吧！”表面上看，也只有“投缘”两个字说得过去，朱瞻基也只能这样推测。
“瞻基，你没觉得你这个四叔，长得太像你二叔了吗？”永乐皇帝问道。
“...是...像...”朱瞻基听永乐皇帝这么问，便仔细看着永乐皇帝的表情，他知道朱高燧那句“高希是不是你的野种”起了作用。
可是，这怎么可能？
“皇爷爷，四叔是松江府华亭县人士，家中世代务农，是民户，父母高堂还俱在呢！四叔一路参加科举，直到被皇爷爷钦点状元，家世背景已经审查过多次了。”朱瞻基提醒道。
“哦...朕只是诧异罢了。后来你父王为什么又赐‘詹’字给他的孩子？这个字和你的‘瞻’字读音相同。而且在《百家姓》里，这两个字源自同一家族。你父王自小熟读《百家姓》，不会不知道这一点。”
朱瞻基听了，笑道：“皇爷爷，你也知道如此啊，可是你也默认了。四叔带着孩子去拜见吴妃娘娘的时候，你还追着四叔的孩子玩耍呢！”
永乐皇帝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瞻基，你也退下吧！朕在这里再坐一会儿，陪陪你四叔。叫刘公公进来伺候着吧！”
“是，孙儿告退！”
高希现在躺着的地方，就是当年吴妃居住的房间，也恰好是朱高爔出生的地方。
房间里很安静，轻手轻脚进来的刘公公默默地侍立在永乐皇帝身边不远处。
“刘公公，爔儿是不是葬在皇子陵了？”
“陛下...”朱高燧放肆地质问“高希是不是野种”的那天，刘公公也在场。
他知道永乐皇帝已经开始怀疑起高希的身世了，现在这么问，已然是勾起了对夭折的四皇子的思念了。
“四皇子无福，当年早早就夭折了。有大明列祖列宗的看顾，四皇子在天上会过得好的，陛下不必挂怀。”
“朕知道...”永乐皇帝沉默了一会儿，他的眼神一直看着沉睡中的高希，尽是慈父的关爱。
“爔儿是吴妃唯一的孩子，爔儿早夭后，吴妃伤痛过度，精神一直不好。不光是朕与这高希有缘啊，吴妃见了高希第一眼，就像见到了息爔儿一样，朕怎么会看不出来？”
“陛下若怀疑高大人的家世，可以让礼部将高大人的各场考试的卷结票（准考证）拿来...”
“不用了，他的家世有问题的话，不可能一路考过来。朕要叫你秘密地去查一查高希的身世，查清楚了再回来和朕说。”
“是，奴婢记下了。”
“水...水...”高希醒了过来，迷迷糊糊地感到口渴难耐。
“刘公公，快，让人服侍高大人喝水。”
“是，陛下。”
高希喝了茶水，清醒了许多，看到永乐皇帝正坐在床过看着他，便要起床。
永乐皇帝轻轻地扶住他的肩膀，让他慢慢地躺下。
“陛下，不可以...臣受不起。”
“你受不起，还有谁受得起？”
此时的永乐皇帝，就像一个寻常百姓家的父亲，正守护着受伤的儿子，语气、眼神、身体姿态全是温柔的父爱。
“希哥儿，你又救了朕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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