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敦裕时，孙红叶是贺灵川的心腹，对他的真实性情已有了解，知道纨绔只是贺大少的伪装。
真正的贺灵川智勇过人，必能破解他留下的线索。
“的确派上了用场。”而且是大用场。贺灵川轻笑，“那时鸢廷已经风雨飘摇，有气无力，我又是下落不明，贺淳华不觉得这个秘密被捅出来有什么大不了。否则，你根本走不出鸢都。”
“是啊，我也知道贺大人是手下留情了。”孙红叶感慨，“这些年到处奔波，我也一直关注苍晏。最初是东边的商人带来了苍晏立国的消息，我就赶紧搜集闪金资料。这不搜不知道，一搜吓一跳，您的成就远远超乎我的想象。”
他都说不清，前雇主的消息一道接一道传来、一道比一道厉害时，自己心底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触。
当他最终弄清了闪金平原是个什么所在，才明白统并平原的贺灵川有多牛！
从前，他只是觉得贺大公子终有鹏举之时，定能出人头地，没想到自己最后还是看走了眼。
贺灵川看着他又问：“既知苍晏是我一手创立，你何不一早就来投奔？”
苍晏立国至今，也过去了好些年。孙红叶明明知道他就是九幽大帝，也有心投奔，却一直拖到了今日。
换作别人，大概第一时间就会登船过海来找他吧？
孙红叶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道：“大帝创下不世功业，已非昔日之贺大少，自然也不需要昔日的孙红叶辅佐。”
贺灵川以手点额，等着他的下文。
从前两人闲聊国事、叙议对策，都有少年的热血和冲动，言谈无忌、信心满满。
然而，时过境迁。
十余年风霜砥砺，贺灵川成了弑神屠魔的九幽大帝，城府比无尽海还要深沉，手下更是人才济济。
要为这样的人物做事，孙红叶又怎能平庸？
但他多年来也没有成就拿得出手，就这样贸然前来投奔，贺灵川即便顾念旧情赏他一官半职，又焉能重用他？
不是九幽大帝薄情，而是孙红叶自己不配。
昔日的贺大少，要的只是个能给自己出主意的幕僚；
今天的九幽大帝，要的是不拘一格、胸怀锦绣的经世之才，帮助自己打理这幅员辽阔的大帝国。
一县之才，一邦之才，和一国之才不同；
小国之才，与大国之才又不是一个量级。
孙红叶很清楚，自己和九幽大帝之间的差距，已是云泥之别。所以，“我想，我只有拿到了合适的敲门砖，才敢来叩响苍晏的大门！”
他一定要证明自己！
证明自己的才能，证明自己的忠诚，证明自己依旧是贺灵川值得重视的人才。
他需要一份很有说服力的投名状。
贺灵川笑了。从前，孙红叶的心思就比别人细腻，也比别人傲气。
十几年颠沛流离，还是没摧折他的根骨。
当真难得。
可惜孙红叶始终难遇明主。乱世中枭雄和野心家太多，都像春天里的韭菜，长了一茬又倒了一茬，能挺立到最后的又有几人？
人才太多，而明主太少。
都是大庙一倒，猢狲乱跑。
“你拿到了什么砖头？”能入九幽大帝法眼之物，可不多见。
“龙神战争之前，您就竖起了反抗天神、呃，天魔的大旗，直指他们为人间公敌，并且将天魔吸取众生的血肉魇气之事昭告天下。我听说苍晏立国不久，就将闪金平原上的神庙全部推倒。”只留下一些自然神庙，比如山泽水灵的庙宇和龙神庙。
“不错。”身在僻远小国，孙红叶收集到的闪金信息却真不少，也难为他了。
“那么，您对于天魔的重要情报一定相当关注。”
贺灵川身体前倾，来了兴趣：“你拿到了什么好线索？”
“我先前所在的苻国是个滨海小国，领土一半是陆地，一半是海上的岛屿群。”孙红叶拿出一张地图，在桌面平展开来。
这是他手绘的地图，山川地理画得十分精细。贺灵川一眼看到苻国的位置，其实恰好就在盘龙世界的第二海路出海口。
那地方他研究过，还比较眼熟。
“苻国信奉的主神是珈娄天，据说它二十年前显过神迹，目击者很多，所以国内神庙林立。”
天魔近期显过神迹，并且是大范围、强效果的神迹，通常可以吸引更多信众。
贺灵川挑眉：“珈娄天是灵虚众神的二号人物，位阶可不低。”
“是。”孙红叶道，“近几年，那里都有天神显圣的传说，还传得煞有介事、神乎其神。我收集了一段时日的资料，就听说苻国的浮县时常有人见到强大的天神出现，各种稀奇古怪的传闻也最密集，于是就去了浮县，想办法在县府混到了采运使的差事。”
他一定要拿到参见九幽大帝的敲门砖，所以格外上心。
“浮县与陆地并不相连，由海上的十一个大大小小的岛屿组成，离县府最远的叫作蒲芦岛，论面积是全县第二大岛，但人迹罕至。县府不允许当地人上岛，甚至不许在它周边海域打渔。”
他指了指地图上的小红点，那就是蒲芦岛。
“那里有什么蹊跷？”
“我做采运使就知道，县府每十天要往蒲芦岛运送物资，米面油菜果蔬，有时还送被褥、药品等等，而且必须在指定时间装船上岛，早不得晚不得。我问过船工，他们只负责将物资送到岛屿的码头上，然后开船就走。但有两回，他们瞧见岛上有人走去码头，开始搬运他们留下的物资。”
“所以蒲芦岛是有人居住的？”贺灵川看地图，“这是个泻湖？”
从地图上看，蒲芦岛像一只伸钳子的大螃蟹，双钳环抱之间就是泻湖，海水从天然的岛礁缺口流进流出。“只要把缺口堵上，这就是个天然的水笼子。”
“是的。从运送上岛的物资数量判断，那岛上至少住了几百人。船工说，偶尔还能听见岛上传出怪声，吓得他们赶紧驱船远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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