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顾媛已经在做离开前的准备工作了。最后她还想把父母的房间收拾干净然后用床单罩好，这样不管她出去多久房间都不会太脏。
才把床单被罩放在洗衣机里洗上，闲下来想玩玩手机就看见校长给她发的信息。
前几天她没有勇气看手机。自打出国工作的事情基本定下，她已经不那么惧怕了。而且校长从始至终都没有放弃联系她。
只是比起曾经亲昵和玩笑的话语，现在是卑微和祈求。看着这样的信息，她并不快乐也不痛快只是酸楚和悲哀。
曾经她们亲如母女啊！
现在竟不知怎样面对。
她每条信息都看但是一直没回。实在不知道用什么语气回复，从心里觉得很难迈出那一步。
但今天的短信格外刺眼。
她说：顾媛，你能不能见一见凯言啊，阿姨怕他做傻事。
顾媛看着手机眯起了眼睛。显然萧凯言把她周围房子都买了就住在她隔壁这件事校长并不知道。他们每天都能见到面吧，或者说只要她的房间没有饭菜的香味飘出去，到点就会从墙上长出外卖来。
想来没什么问题啊，他会做什么傻事？
脸上看似漠不关心，其实指尖已经噼里啪啦地发出了询问。
该死的！她瞎操心什么！信息发出去她就后悔了，涨红着脸扔飞了手机。
手机还在沙发上空做抛物线，铃声就已经响起。顾媛任它响了四五遍都没有打算要接起的意思。现在让她和萧凯言的父母对话还太难。
直到电话那头放弃，她才捡回自己的手机。
然后校长刚好传了一条消息过来。
她说：凯言把那个司机关起来了，谁都不知道人在哪，也不知死活……
不知死活？顾媛蹙起了眉。萧凯言现在可是柏云的总裁，他总不至于为了个人渣做傻事吧。
不会，不会的。
心里这么想，反应过来顾媛已经走出了家门，动手敲了隔壁的门。
？？？她怎么，会在这里？！
顾媛刚想逃走，面前的门咔吧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萧凯言一脸烦躁地打开门，在看见顾媛的那一刻先是怔住然后手足无措地用手臂挡住了脸，生怕被她看见了容貌。
他顶着一头乱发，胡子拉碴，再没有萧总监的风范。
本来还觉得自己挺尴尬的顾媛看到他邋遢的样子顿时怒从心起。
顾媛心目中的爱情，好的爱情，是能让两个人都变得更好更积极的。
所以每次她看到萧凯言因为她而颓废，肮脏，邋遢，她都非常生气，非常挫败——因为那不是好的爱情，而她也不是好的爱人。
“瞧你什么样子！”她的呵斥脱口而出。
面对面的萧凯言被她吼得脚下拌蒜一个踉跄把自己摔进了屋里。
顾媛瞪着大大的眼睛，理所当然地跟着进了屋，随手还甩上了门。
“别，别看我。”他慌乱又无措捂着脸一步步后退。焦急地寻找口罩却怎么都找不到，明明平时比春天的花粉还多。
一股倔强涌上心头，顾媛一步步朝着他走去，越是不让她看她还偏要看。
也不管对面人的死活。萧凯言被她逼得忙着躲闪先是腰撞到桌子后是小腿磕到椅子，一退再退直到撞开了身后的门才不得不停下。
那门本来就没关好，现在一撞更是大咧咧地开了。
顾媛只是随意看了一眼就被里面吓了一跳——不知情的人看了还以为是间医学生的房间，里面竟然立着个医学模特，墙上还贴着人体器官图。
“你这是……”顾媛心里打鼓，生怕床上的被子掀开里面躺了个尸体。
等她想凑近看清楚时，一双大手已经挡住了她的眼睛。
她当然不同意，可用力抠他都不撒手。
“亲爱的，你不会……”
杀人了吧？
顾媛被吓得一时说错了话，习惯性地叫着两人之间的爱称。
下一刻她就被抱进了一个炙热的怀抱。
萧凯言在她的脖颈贪婪的呼吸，恨不得把肺里盛满了她的味道。
她有多久没有叫过自己了亲爱的了？
他好爱她，好想她，他快活不了了！
才不管她是不是失误，一句亲爱的就像撒开了拴住他的绳子，让他不顾一切将顾媛抱在了怀里，紧一点，再紧一点……
“呕……”
早饭吃得太多，顾媛被他勒到反胃。可从萧凯言瞬间僵硬的肢体，他应该不会想到是因为早饭的原因。
顾媛也猜出了他的想法，赶紧解释：“不是的，不是因为你，是我自己……”
晚了。萧凯言再次捂住了她的眼睛，让她整个人轻轻抱起，然后——放到了门外。
在门口他用冷静得不像话的声音告诉她：“顾媛，什么都不用管。你已经有了更好的方向，不要回头，任何缠住你牵绊你的东西——我都会替你斩断。你放心吧。”
斩断，斩断什么？他说话这么吓人，她还放什么心。
顾媛眼前一亮，还没睁开眼睛眼前的门就嘭的一声关上了。对她视觉造成了很坏的冲击力。
“萧凯言，你开门，我们谈谈。”她一刻没停赶紧敲门。
屋里萧凯言宁愿避而不见也不愿看到顾媛在他怀里呕吐的样子。那种排斥实在对他太伤了。
“萧凯言！”顾媛还没有放弃，大喊着敲门。
这个缩头乌龟！她气哼哼地想。
“……顾，顾媛？”
楼下忽然有人叫她。
顾媛下意识往下看去，瞬间浑身冰冷——是范永宁——孽缘的开始。
范永宁穿着灰色的夹克扶着楼梯呼哧带喘，满脸通红看着比之前又瘦了些。
“你住这？”他疑惑，“你也住这？”
她不知道怎么面对他。身体下意识在颤抖，目光又惊又气地瞪着他。
范永宁毫无自觉还在问她：“萧凯言那小子住这吗？你敲门他不开吗？这混蛋孩子。”
空气里一阵安静。他后知后觉顾媛没有理他。
范永宁挠了挠头发，说：“既然碰上了，咱们聊聊吧。去外面？”
不然呢？去她父母房间里吗！
顾媛被他气的冲在前面下了楼，生怕他污染了自家周围的环境。
对方对她的情绪一无所知，屁颠屁颠跟着她下楼。弄得顾媛的脾气都发不出来。
两人坐在小区的凉亭里，周围除了孩子就是狗，吵得很。
范永宁毫不掩饰惊奇的表情，左看右看，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是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你家就住这里啊？老旧小区？这么破的坏境？这么偏的位置？好惨。
儿子更惨，还陪她搬到这种地方。
切，顾媛看出他的想法十分不屑——范永宁是典型的管不了儿子就怪“儿媳妇”的人。什么都是她的错。
大概看了一圈周围的环境，范永宁终于开口。
他坐在小区的棋牌桌旁说道：“我之前已经跟他们说过了，你应该没听到：不管是撞人还是撞狗，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
“……”
顾媛嗡的一下开始耳鸣。
她千算万算都没算到范永宁见到她说的第一句话会是如此的丧心病狂。她受到良心的谴责时对方已经不做人了，这种畜生她就应该拿起旁边的地锁敲到他头上，送他一程。
顾媛气得发抖，手指没有一点温度，嘴唇咬出了血腥味。
范永宁还是那副没有眼力劲的样子，毫不在乎地说：“所以如果是我撞的，我绝对会承认的。事实是我确实不知情。如果你不信，等把司机找到你可以去和他对质。”
顾媛冷冷地看着他。
“其实你阿姨和你都是受害者，都是被蒙骗了。但是这么多年的感情都是真的。你不要不理她啊，她会哭的。”他还不忘帮前妻说话，“当然我和萧凯言也是受害者。”
顾媛气得抬了抬眉毛。
“你什么意思？”她语气不善。
两句话把全家尤其是自己都摘干净了，过分了吧。
范永宁这才发现对面的小姑娘似乎不怎么高兴。又赶紧摆手解释：“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想说——你们不要做傻事。如果要对付那个人，动刀动枪的，让我来——我个老头一脚埋在土里了没什么可怕的。你们还小，不值当为那种人渣做傻事。”
顾媛揉了揉太阳穴。谈话的方向怎么越来越奇怪了。
“怎么，我们就非得做傻事啊，还动刀动枪的……萧凯言说得？”
“嗯。”他非常诚实地出卖儿子，“萧凯言说你要杀人！……非常想杀人！”
……顾媛闭着眼睛把从小到大的高兴事都想了一遍才没有立刻报警告他们造谣诽谤——她多善良柔弱小白花啊，冤枉她合适吗？
“我没有。”她强调，“不会的。”
真是服了。她最伤心的时候确实是往最坏的方向去想，但也不用帮她到处宣传啊。
再说了，她做与不做，都不用假于人手。
范永宁不信地看着她。儿子的话他肯定信啊，儿子说她想杀人那她肯定有这个心思。
这小老头的眼神，真是把被害人和加害人换了个位置。
“我知道你讨厌我……”
顾媛话还没说完，范永宁就接了过去。
“是的。”
“……”
这人是太过诚实还是太过讨厌她，顾媛觉得是后者。
“我并不希望萧凯言和你这样的人在一起。”他应该是既诚实又讨厌她，“很现实的问题就是阶级不同，地位不同，遇事的看法和解决问题的方法也不同。”
顾媛冷笑，范永宁所说的不同就是撞人之后用律师和助理拿钱砸人解决问题，十几年来心安理得，一句不知道就能轻轻带过。
他一无所知还在高谈阔论：“那孩子就应该找个家族差不多的女孩，能带投资来的贤内助，稳固好柏云的事业……”
“怎么，萧凯言的择偶条件就是找个富婆？”她忍不住开口讥讽。“您干脆明码标价卖儿子得了。”
“……”
这回轮到范永宁被噎得哑口无言。
缓了一会他才再次张口：“有钱没钱无所谓，只要他能做一个好好工作的机器人就足够了。”
这话比卖给富婆还离谱。
“？？？你没事吧？萧凯言真的是你儿子吧，亲生的吧？把他当人对待很难吗？问问他想要什么吧！”
顾媛有点破防，嘴里不停输出质问。
范永宁等她说完，才似有深意地笑着说道：“呵呵，我没有强迫他走我铺的路，所以他现在的状态无论好坏都是他自己的报应。你觉得他现在幸福吗？他追着你跑的这段时间，快乐过开心过，但那都过去了……”
现在萧凯言的颓败说明了一切，过程再快乐，结果毁一生。
范永宁明明在乎萧凯言这个宝贝儿子，看到他现在一蹶不振几乎误入歧途的样子，却能笑着戳进顾媛的心窝子。
这也是他们之间的不同。
是的，她希望他好。他不好的样子让她有罪恶感挫败感，愤怒生气不能接受。
因为他曾经那么光彩夺目，辉光灿烂，高不可攀。
如果和她在一起他便跌入尘埃满身泥泞，那一定是她不够好。
这不是她想要的爱情。
这是不对的。
所以离开，对两个人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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