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胜兰此时追悔莫及，可又无能为力。
这件事又不能让江楠知道。
儿子江志刚这个老实巴交的，又指望不上。
她心事重重，没再搭理江楠，一个人往下地的方向走去，边走边思量对策。
王胜兰不纠缠她，江楠求之不得，她把江志刚叫到一旁，说道，“哥，我帮你问了工作，你要是想干，可以去县城南关的杨记药材铺找杨老板，他那边有卸货的工作，或者也可以去市里的药材加工厂。”
江志刚闻言，神色微亮，“真的？卸货我可以的。”
江楠提醒，“但有一点，我希望你做一个正直的人，不要跟家里这些老蛀虫同流合污。”
江萍还在那，如果江志刚出卖江萍，江大海肯定会去把江萍揪回来。
但以前世江志刚的正直品行，是干不出那种事的。
江志刚郑重的点头，“谢谢楠楠，我记住了。”
江楠回到家时，陆皓正在院子里拔鸡毛，晴晴蹲在一旁，在给她挑好看的鸡毛打算做毽子。
江楠凑到他旁边，舔了舔嘴唇，“哇，杀鸡了呀？”
陆皓手上的动作没停，看了她一眼，“回来了？”
江楠瞅着大铁盆里烫了毛的鸡，问，“这是那只打鸣的大公鸡？怎么把它给杀了？”
打鸣的公鸡，怪可惜的。
陆皓说道，“爷爷让杀的。”
江楠看着陆皓手起刀落，将公鸡开膛破肚，刀口割的那么整齐，她蹲在一旁，不仅感叹，“不愧是外科医生，杀只鸡都这么讲究。”
陆皓听媳妇夸她，嘴角微扬，“那是自然。”
“你觉得拿刀的时候，手抖的还那么厉害吗？”
听她如此一问，陆皓看了看拿着刀的手。
每天晚上在鸡蛋上刻字，似乎起了点作用。
手好像是没那么抖了。
“稳了些。”
不过，给一只鸡开膛破肚，只是掏出内脏而已，不需要多么精准的刀法位置。
跟手术完全两回事。
江楠蹲在一旁，笑容灿烂的给他加油打气，“以后会更稳的，陆医生，加油啊。”
陆皓看着她明艳的面容，心底无比温暖，满足。
想摸摸她的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血渍，只能作罢。
江楠看着一旁拿着一把金黄色的鸡毛，并且马上要流哈喇子的晴晴，笑着问，“晴晴，馋不馋？”
晴晴实诚的点头，“馋。”
“一会给你啃鸡腿。”
晴晴一听鸡腿是她的，那双黑漆漆大眼睛，直勾勾的瞅着盆里刚被陆皓卸下来的鸡腿，期待极了。
“楠楠，你回来了呀？”陆慧芳在厨房里听到江楠的声音，出来察看。
“回来了。”江楠看到她手上的面粉，问，“姑姑，你在做啥呢？”
“我和你许姨包饺子呢。”陆慧芳笑着说道，“送行饺子接风面，今晚咱们吃韭菜鸡蛋饺子，你们出门在外能顺顺利利。”
江楠没想到许玉琴也在，她笑着开口，“谢谢姑姑，谢谢许姨。”
陆慧芳朝脑袋快要杵进装肉盆里的晴晴喊道，“晴晴，你去咱家门口等你哥哥，你哥哥今天放假回来。”
“好。”晴晴看了眼盆里的鸡腿，欢快的跑了。
江楠洗了手，进了厨房，跟着她们一起包饺子。
许玉琴看到她，总有些不好意思，可人要走了，以后大家也不经常见面，她觉得自己作为长辈，应该有长辈的肚量。
“许姨，你跟我姑姑包，我擀皮哈。”
许玉琴真思绪万千着，听到江楠语气自然的跟她说话，她内心的各种纠结尴尬瞬间就消失了一半。
她把擀面杖递给她，“行，你来擀吧。”
陆慧芳见江楠对许玉琴态度很和善，趁热打铁，“嫂子，晓玥跟我大哥呢？让他们一起过来吃饭，咱们大家今天吃顿团圆饭。”
许玉琴包着饺子，看了眼江楠，朝陆慧芳说道，“你哥还没回来，晓玥在家洗衣服呢，她不好意思过来，别管她了。”
陆慧芳心里特想让一家人借此机会和睦团结，她看了眼江楠，笑着说道，“楠楠不会跟她计较的，你一会叫她过来吃饭吧。”
“算了，让她自己在家做饭吧，一会把你哥叫过来就行了。”
一直没开口的江楠发了话，“都过来吧，我爷爷要走了，她当孙女的来一起吃顿饭，老人心里高兴。”
许玉琴立刻眉开眼笑，“好，包完饺子我去叫。”
“姑姑，表弟今天也回来吗？？”江楠朝陆慧芳问道。
陆慧芳点头，“回来，我让晴晴去等了。”
没多一会，一个瘦高少年背着书包，带着晴晴，从篱笆门里走了进来。
少年穿着露了大拇指的破布鞋，衣着也很破旧，但那张白皙稚嫩的帅脸透着一股干净向上的气质，他那双明亮的眸子里，充满了朝气蓬勃之意。
少年便是陆慧芳上高中的儿子方宇。
“表哥。”方宇看到陆皓在往蜂窝煤炉子换煤，赶紧跑了过去，“我来吧。”
“小宇，你回来了？”陆皓顺便把煤夹子给了他。
方宇动作很熟练的换好了煤，就连烧过的煤渣，都完好无损的夹了出来，然后小心翼翼的摞到了墙根。
一见面，陆皓就问起了他的成绩，“小宇，学习怎么样？期中考试考的如何？”
方宇又帮忙把锅放到了炉子上，开口，“还不错，全班第一。”
“继续保持。”陆皓闻言，甚是欣慰，拍了拍他的肩。
“保持可不行，得继续努力，我妈说，你当年在高中的时候，可是全年级第一，还是在城里的学校。”
方宇小脸满是崇拜的看着陆皓，语气严肃，“表哥，你是我的标杆，我得向你看齐。”
“那就继续努力。”
陆皓的视线冷不丁落到方宇的脚上，左右两边的大拇指都露了出来。
他眸底划过一抹心疼之色。
他随口问，“穿多大的鞋？”
“41。”
“快赶上我了。”
陆皓说完，径直往装杂物的柴房走，“来，给你找双鞋。”
方宇跟了上去。
陆皓从一个纸箱子里掏出一双绿胶鞋，还有一双球鞋，都半新不旧。
他拿着球鞋给方宇，“试试吧，我43的码，这鞋你应该能穿了，要是大了，给前面塞点棉花。”
“算了，我穿布鞋挺好的。”方宇有些尴尬的笑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陆皓看着他的脚，开口，“脚趾头都露外面了。”
方宇缩了缩大拇指，嘿嘿一笑，“没事，夏天嘛，凉快。”
陆皓神色威严，用命令的口吻，“换上。”
方宇只好脱了破布鞋，换了球鞋。
“怎么样？能穿吗？”
方宇跺了跺脚，欢快的点头，“能穿，我这脚，就是为这鞋长的。”
“行，那就穿着吧，把那双给你装上。”
陆皓很庆幸小表弟在那样贫苦的家庭长大，却能成长的如此乐观开朗，阳光帅气。
他想，这跟姑父和姑姑的教育方式，以及整个家庭环境，有很大的关系。
陆皓又从兜里掏出了二十块钱给方宇，“拿着吧，回头自己买双新鞋穿。”
方宇忙拒绝，“不用，这两双鞋，我能穿到高中毕业，你看这前面还空点，我这大脚片子，还有成长的空间。”
“拿着。”陆皓执意塞给他。
方宇看着手中的钱，为难的说道，“表哥，真不用，你也不容易，这么多年一直接济我家，够意思了，新鞋就算了。”
“你小子，说什么接济，一家人互帮互助。”
陆皓语气严肃，方宇不敢反驳，只能接受，“行，互帮互助。”
方宇揣好钱，看着陆皓，试探着问，“表哥，我爸那腿真能好吗？我不是歧视我表嫂啊，主要是她太年轻了，医术靠谱吗？”
“能好。”陆皓的话自然没说太满，“就算这次效果不理想，以后也会好的。”
得了陆皓肯定的回答，少年如释重负一般，脸上露出了笑容，他仰着头感叹，“唉呀，我爸妈那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终于打动了上苍，这是派了个天使来拯救他了。”
“你小子怎么变这么贫？”
陆皓真有点羡慕小表弟这张嘴。
他跟他这么大的时候，还是个有表达障碍的忧郁少年。
当然，现在依旧不怎么会表达。
方宇从听到他父亲的腿能好这个消息后，就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美丽的心情，话变得更多了，“我这叫乐观，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
陆皓敲敲他的脑袋，打断了他，“行了，走吧，去看看你外公。”
“哦。”
少年虽然乐观开朗，去见那臭脾气的外公，心里还是有一定的压力。
毕竟，以前在路上碰到，他跟外公打招呼，人家都不带搭理他的。
方宇在主屋门口踌躇了片刻，便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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