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坐着总行内控合规部的李副总和科员齐科,一台笔记本电脑,一沓打印着她“罪证”的纸质材料,另外还有一只录音笔,不知道是否也有录像功能。
沈清陪着郁恬坐在这边,谈话开始前,齐科询问她是否有身体不适,是否能头脑清晰地回答问题。郁恬即使没有这方面的经历,也觉得这阵仗是上了规格的。
齐科看着她:“可以开始了吗?”
郁恬点头,“可以。”
齐科对着纸上的第一条询问:“2018年至2020年,陈近渊
的工商银行账户多次向你的申城银行账户汇款,总金额高达8000万,请问陈近渊是谁?”
郁恬:“陈近渊是我亲舅舅,汇款给我是为了完成每月末每季末的存款任务,基本上停留一周之内都会转走。”
齐科边听边做记录,李总出声道:“你舅舅是做什么的?”
郁恬:“工程绿化,需要他出示营业执照和行业资质吗?”
李总:“不用,继续。”
齐科对着第二条问:“郁维的建设银行账户和你的账户也有多次汇款记录,也是一样的情况吗?”
郁恬:“是的,郁维是我大伯,他有一家涂料厂。”
沈清在一旁帮腔,“基层员工都有吸储揽储的任务,一人在银行,亲戚朋友跟着忙,不容易的。”
李总笑了笑,“这个可以理解,但是员工好像不能和非直系亲属发生资金往来吧。”李总问郁恬,“为什么不让他们亲自来银行办理业务?”
郁恬:“他们一个在杭城,一个在兰陵,来去不方便。关于这一点,我很早的时候向行里写过情况说明,是征求了领导意见才这么做的。”
李总点点头,“继续。”
齐科对着第三条问:“戴玉强你认识吗?”
郁恬:“认识,东南支行的保险对接人员。”
齐科:“2020年7月份,有两笔资金从戴玉强的账户中取现,然后存入了你的申城银行账户,金额总计8036元,这是怎么一回事?”
郁恬:“是我分销给戴玉强的金钞,他取现还给我的。”
齐科:“为什么要分销,完全可以让戴玉强自行购买。”
郁恬:“金钞是我自己掏钱先买下来的,我肯定要先把这些出手。”
齐科:“金钞的购买记录你有保存吗?”
郁恬:“有,可以调银行卡流水。”
齐科:“为什么采用取现的形式,不能微信支付宝转账?”
郁恬:“行里有明确规定,不能和第三方代销机构发生交易往来,我也是为了保护自己。”
齐科看了眼李总,李总用眼神示意他继续。
齐科对着第四条问:“2020年9月至2020年12月,先后有13笔现金存入记录,人民币冠字号显示来自同一人,史思明你认识吗?”
郁恬:“不认识,但我可以解释一下这些现金都是实物贵金属的回款。”
齐科:“也是分销?”
郁恬:“是的。”
齐科:“为什么分销?”
郁恬:“行里举办的贵金属品鉴会要求现场出单,我现行买入放在网点,然后利用贷款业务联合销售。”
齐科:“这不叫联合销售,这属于搭售,搭售是违规的。贵金属的搭售对象是贷款客户吗?”
“中介”两个字差点脱口而出,郁恬想了想,“我没有直接销售给贷款客户。”
齐科:“那是谁?是不是中介?”
李总补充道:“你们网点的中介贷款一事我们已经知道了,你现在如实告知即可。”
郁恬吞咽了一口水,“中介确实配合我们买下了一部分贵金属。”
齐科:“然后把现金给你,你存入了自己的账户?”
郁恬:“是的,贵金属的购买记录我也有。”
齐科:“史思明是不是中介?”齐科想了想,又说:“我换个问法,你们网点的中介叫什么名字?”
郁恬:“一个叫程越,还有一个姓严。”
“严正深?”李总又补充。
郁恬:“我不知道他真正叫什么,我们程行长一直叫他老严。”
李总看了眼沈清,“应该和盐城分行的是同一个人,你们这的数量是他们那边的两倍。”
沈清愣了愣,“是吗?”
齐科看向郁恬,“这个史思明也是中介,你是怎么认识他们俩的?”
到了这一步,郁恬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程行长介绍我们认识的,网点的人都知道他们俩。”
齐科:“你们程行长还有其他中介吗?”
郁恬:“这个我不清楚。”
齐科:“你详细说一下贷款申请的流程,越具体越好,客户来过网点吗?”
郁恬将知道的事情一一细说后,齐科又问:“客户放款是独立完成的吗?还是中介代为操作?”
郁恬:“这个我不清楚,一般贷款批下来以后我都会告知程行长,然后中介会购买一些我们的产品作为回报。”
齐科:“什么产品?”
郁恬:“贵金属,基金,保险之类的。”
齐科:“你知道中介是收取费用的吗?”
郁恬:“知道,但我不清楚他们具体收多少。”
齐科:“那你知道中介贷款本身就是违规的吗?”
如果说之前都是挠痒痒,那么现在开始真正的战役打响了。郁恬攥了攥手指,意识到这是个陷阱,“我只是个员工,领导交代的任务自然要不折不扣地完成。”
齐科:“你们网点另外两名信贷员有没有经手中介贷款。”
郁恬:“据我所知,是有的。”
齐科:“这些贷款的贷前调查工作都是你独立完成的吗?”
郁恬:“有时,程行长也在场。”
齐科:“你们有没有去过客户的经营场所尽调?”
郁恬:“没有,这个贷款品种完全是线上申请,比较便捷,而且我们对比过客户的营业执照,发现是真实存在的,只是营业执照上的法人姓名与债务人同名同姓。”
李总叹了口气,对沈清说:“同样的作案手法。”
沈清迟疑了一下,问:“有没有报案处理?”
李总:“怎么报案?贷款人都躲到深山老林里去了,这些人被洗脑地很彻底,他们不报案,我们有什么依据报案?银行方面只能认定客户没有还款能力,还有内部管理不善。”
郁恬一听彻底失望了,她明白自己的结局终将是个悲剧,管理者怎么会承认自己管理有问题呢?她最后挣扎了一下,“李总,齐科,我还有一份录音资料以及微信聊天截图,可以证明这两个中介是如何进入东南支行推荐贷款的。”
李总:“可以提交上来,但是你确实是参与了。除非你能证明自己严辞拒绝你们行长之后,她依然强行要求你完成这些贷款的操作流程,你有证据吗?”
郁恬垂眼,沉默了。
齐科:“请你尽快提供一下2018年至2020年的银行账户交易明细,你最新的个人征信报告和贵金属的购买交易记录作为佐证,今天的谈话资料我们会如实向总行和刘总汇报,感谢你的配合。”
到了这一刻,郁恬已经没有什么不明白的了,程珊作为当事人甚至都不需要参与任何谈话。这个流程不过是为了给处分留痕找依据,等待她的是一场审判,至于何种罪名,全看当权者如何权衡利弊。
沈清的脸色同样没有好看到哪里去,她的帮腔不过是担心有连带责任,管理定责自下而上,这把火是否会烧到她身上目前仍然未知。
郁恬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师拓,他也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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