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城县，钱庄。
小隔间里，负责招呼荆轲和鲁西平的钱庄伙计像荆轲介绍完钱庄的置换业务。
作为宜城县钱庄的伙计，这里又是靠近燕国和齐国的边境，每年往来的客商不知有多少。
所以这位伙计看着只有二十岁左右的样子，其实早已在多年的迎来送往中，学会了察言观色的本事。
特别是当化名为“克靖”的荆轲在听到燕侯丹三年和八年所制的明刀币兑换额比较低时，荆轲脸上的神色却是叫这位招待过诸多客商的伙计，心里有了计较。
“这位客人是来置换钱币的吧？”
“需要某替您看看吗？”
听到伙计这么说，荆轲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人家面前露了底了。
他迅速调整好心情，淡笑着拒绝了钱庄伙计的提议。
“这个不急，某想听听你把钱庄最后一项业务也给说一下。”
钱庄伙计虽然也急着促成交易，好从中赚取一份佣金。但既然荆轲不急，他也不能心急，这是这位钱庄伙计招呼了无数客人之后，总结出来的经验。
“好，那某便向客人说说这钱庄借贷的事情。”
伙计露出了职业的微笑。
他向荆轲和鲁西平解释道：“这借贷首先是要秦国的百姓，其次是要有一定的收入或者有房屋，田地之类的地契作为抵押。”
“按照借贷用途的不同，分为不同的利息。”
前面说着，荆轲都还熟悉，只是到了不同用途不同利息这一点倒是让荆轲迷糊了。
“什么是不同用途不同利息？”
鲁西平平日里也来钱庄存钱取钱，这钱庄借贷的事项却是第一次听说。
要说民间借贷，那鲁西平倒是了解。无非就是有钱人把自己家里的钱拿出去借给需要钱的人，然后收取高额的利息，如果偿还不了，卖儿卖女，卖田卖地的事情，那都是经常上演。
只是还没有听说过，这借贷还分不同用途，不同利息的。
好奇之下，他也是催问，“快说说，怎么个不同用途，不同利息法？”
那伙计一脸崇敬地神色，向咸阳方向一拱手，对荆轲和鲁西平解惑。
“二位不知，这秦王在钱庄出现借贷业务的时候，就曾经立下过规矩。”
“药钱，救命钱，丧葬钱，这几种借贷的钱，有个限额，一般人家最多就是借贷二十两为上限。”
“但借出的利息，却是极低，几乎一年也就二十个铜钱的利息。”
“实不相瞒，当年我老父生病，家里也是四处举债无处可借钱买药。”
“恰好钱庄刚有这样的业务，就抱着试一试的心情到这里借了十两。”
“没曾想钱庄听说某是给父亲买药的治病的借贷，就十分爽快的一年只要我十个铜钱的利息。”
说着，伙计擦了擦脸上的泪水，颇为遗憾道：“若是当年我母亲时，能有这钱庄，能有这低利息的优惠，怎么着也不会让她走得那么早。”
鲁西平唏嘘的点点头。他是秦国人，家里也是穷出身，那种遇到困难，却四处借不到钱的窘境，他是深有体会。
倒是一旁的荆轲，因为常年在外，家里的事情都有妻子打理，所以并不清楚这里面的道道。
反而是想到了许多种可能的办法，用来向钱庄骗钱。
于是忍不住提问道：“那你们钱庄，又怎么知道这人说的是不是真话？”
“会不会不还你们借的钱？”
“他敢……”伙计不屑的猝了一口，“秦法明文规定，借贷的人必须提供具体住址，还有至少借贷金额一半价值的抵押物。”
“如果有可以欠钱，或者恶意骗贷。”
“秦法中的处罚可不是开玩笑的。”
钱庄伙计冷森森的说道：“情节严重的，可是要判绞刑的。”
荆轲颔首，觉得这才正常。
一边低息借贷给有需要的百姓，一边用严苛的律法让百姓不敢拖欠钱庄的借贷还款。这才算是勉强堵上了钱庄被恶意借钱的其中一个漏洞。
如果没有这些措施的话，荆轲都要怀疑自己会不会弄个秦国人的身份，跑到这钱庄里来大肆借钱了。
说到这里，钱庄伙计起身为荆轲和鲁西平跟前的茶杯里斟上茶水，然后微笑着问道：“两位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吗？”
“如果还有，请不妨直说。”
鲁西平沉吟了下，确认自己没有什么想要问的，所以摇了摇头，把目光看向身旁的荆轲。
荆轲也觉得自己一时间没有其他的事情需要询问，更何况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处理。
沉重的灰色包袱被荆轲从怀里拿出来，放到了三人中间的桌子上，响起一阵金属滑动的声音。
“我也没有什么问题了，就麻烦你帮我帮这包袱里的钱都换成秦国钱吧。”
伙计脸上露出如阳光般灿烂的神情，十分高兴地对荆轲说道：“这一些还得经过清点和鉴别，大致需要花费一些时间。”
荆轲颔首，表示理解。
伙计立刻开门出去，片刻之后，就有一个头发胡子都是半白，身穿藏青色袍服的男人被伙计引了进来。
“两位，某给你们介绍下。”
“这是我们钱庄的田掌事，他会负责点验你们所带的钱币，计算出最后换得的秦国钱数。”
被钱庄伙计称呼为田掌事的男人露着和煦的笑容，向荆轲和鲁西平二人拱手。
“老朽田立新，添为宜城县钱庄四位掌事之一，擅长燕国钱币的点验。”
“一会儿老朽会替客人点验你们携带来的钱币，若有什么疏漏之处，还请海涵直说。”
荆轲颔首，将桌子上的灰色包袱往田立新方向推了一下，示意对方可以开始。
那伙计得了田立新的颔首，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荆轲的灰色包袱打开。
一阵青铜钱币碰撞的声音响起，眼前的桌子上出现一堆小山似的燕国明刀币。
伙计拿出一叠崭新的空白纸张，磨了墨汁的砚台过来，两支崭新的毛笔，还有一盒红色的朱砂印泥，放到了钱堆旁边的桌子上。
直到这个时候，田立新才在对面坐下，将袍服的两支袖子挽起，又在伙计的帮助下降袖口扎进。
这才对荆轲客气道：“如此，老朽就开始为客人点验这堆燕国明刀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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