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姑母？”
裴如绯愣了一下，红润的唇角轻轻抿了抿。
她自然不会傻得以为二姑母以及表兄表姐千里迢迢地从京城跑来岭南探亲。
所以，史家那边发生了什么呢？
“二嫂，我过去看看。”裴如绯拉上裴晏之的手走出了工坊。
楚蓁对于裴晏之口中的二姑母一无所知，也没太在意，继续和卓长龄聊琉璃的事。
“义兄，像这样一个琉璃杯在市面上能卖多少银子？”楚蓁随手拈起一只小巧玲珑、通透无瑕的琉璃杯，晃了晃。
那海蓝色的琉璃纯净剔透，俨如晶玉，在几缕阳光的照射下，表面闪着温润如油酥的光泽，流波潋滟，美轮美奂。
卓长龄手里也抓了一个同样的琉璃杯，仔仔细细地查看着，道：“这琉璃啊，若是有杂质，就不值几个钱，像这等通透如水晶的上品琉璃才能卖出好价钱。”
“这个琉璃杯在我卓家的铺子里能卖出这个数字……”卓长龄用手势比了个“八”，“若是连杯带壶一整套一起卖，价钱还能再往上抬一抬。”
他等着看楚蓁惊叹的表情，却见楚蓁只神情淡淡地“哦”了一声，连眼角眉梢也没动一下，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
卓长龄忍不住补充了一句：“小妹，这也是在我卓家的铺子才能卖上这个价，你试试自己在庆远镇开个铺子，能卖上二两银子就不错了。”
楚蓁转头对虞晚晚说：“得多做些带花纹的模具，再弄些多彩琉璃，才好提价。”
“师叔说得是。”虞晚晚深以为然地直点头，手执炭笔，刷刷刷地在纸上记录着，“我昨天试验的两色琉璃差了点，待会我再改改配方。”
“叔父说，现在那个窑炉不太好用，他想想再重新建一个八卦炉。”
“慢慢来。”楚蓁安抚小姑娘道，“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卓长龄和卓明澈父子俩互看了一眼，都有些好奇楚蓁手头这琉璃方子到底是从何处来的。莫非是楚北深给的？
当卓长龄的目光掠过挂在墙上的连弩时，又觉得没什么好问的。
义父这个女儿的确有他老人家的风采，学得极杂，医术、算学、武器、工程、水利乃至火药火器，她都懂一点，连她随手拿出的一个点心方子也是他见所未见的。
总之，这就是一尊金光闪闪的财神爷。
更妙的是，这尊财神爷还和他一样喜欢搞钱，不似义父视金钱如粪土，根本懒得花精力在商贾之道上。
卓长龄越看楚蓁越是顺眼，笑得见牙不见眼，问道：“小妹，你这里人够了吗？还需要工匠吗？要我给你找些人手吗？”
楚蓁半点没犹豫，顺水推舟道：“给我找几个懂打铁或者烧制瓷器的匠人。”
“放心，这事交给为兄我。”卓长龄拍了拍胸脯，很大方地说道，“三天……三天后，我就给你弄些匠人过来让你挑，身契也一并给你。”
“那，这些琉璃……”
他一脸期待地看着楚蓁。
对于大方的人，楚蓁也很大方，大臂一挥：“我这里还有，这些义兄都带走就是。”
“为兄就不客气了。”卓长龄拱了拱手，眸中难掩精明之色，“我打算去定制些匣子，把这些琉璃装在里头卖。”
楚蓁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两人很快说成一片，越谈越投契，计划腊月就让第一批琉璃在江南各州的店铺上架，趁着各家年底采购的机会狠狠赚上一大笔。
这边，气氛热络，相谈甚欢；而另一边，裴老太太的屋子内却是一片凄凄哎哎的呜咽声。
裴老太太与次女裴云栖抱在一起，抱头痛哭。
“我的云栖，你怎么就这么命苦呢！”老太太哭得一抽一抽，泪如雨下。
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在哭女儿，还是在哭自己命不好：裴锦之要和靖南王世子谋反了，也不知道自家的前途会如何……
这才几天，老太太就瘦了一大圈，脸颊也凹陷了进去。
三太太黄氏愤愤道：“亏我从前还觉得史家仗义，没有因为我裴家被抄家流放，就落井下石，没想到他们竟然这么不要脸！”
实际上，黄氏对史家根本没什么好感，当初，裴家被流放，在京郊十里亭与亲友道别时，连她娘家都送来了五百两盘缠，而这史家不仅没现身，连一点盘缠也没给。
“小姑子怎么说也给他史文霖生下了一儿一女！”二太太甄氏也是眉头深锁，目光落在裴云栖身边的那对兄妹上。
衣着朴素的少年少女皆是一脸无措，尤其那十三岁的小姑娘哭得楚楚可怜，捏着方帕子不住地拭着眼角。
裴云栖从她娘的怀里抬起头来，秀丽又憔悴的面庞上，两眼红肿，泪痕纵横，脸色因为这段时日的舟车劳顿而显得有几分蜡黄。
她一边擦泪，一边抽抽噎噎地抱怨道：“自从锦之苏醒的消息传到京城，史家就把我们母子三人给软禁了。”
“后来，刘家来退亲……”
老太太微微睁大眼，激动地攥住女儿的衣袖，目光看向外孙史以诺：“你是说诺哥儿的亲事……”
裴云栖点点头：“刘家退了诺哥儿与刘大小姐的亲事，我想去找刘家理论，公婆就借题发作，把我给休弃了，还要把我这一双儿女都送去庄子。”
她生怕娘家容不下自己的一双儿女，忙又道：“娘，俗话说，有后娘就有后爹，我实在是信不过史家，就把两个孩子也带上了。”
老太太心中五味杂陈，用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语调叹道：“也好。”
裴云栖本来做好了要费一番心力才能说服老母的心理准备，闻言，反而怔了怔。
她接过老姨娘递来的热帕子，擦了擦脸，稍微冷静了些许，环顾四周道：“咦？大嫂呢？”
此言一出，屋内静了一静，众人的表情有些微妙。
“母亲，大嫂为何不在您跟前尽孝？”裴云栖蹙了蹙眉，“莫不是大哥没了，她连您这婆母都不认了？！”
黄氏瞟见裴如绯与裴晏之携手出现在门口，脸色一变，赶紧打断了裴云栖：“小姑子，你少说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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