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茵很少做梦。
在现实世界里，一系列的都市病往往都伴随着严重的睡眠问题，惊悸、失眠、多梦。
梦被视作睡眠质量不好的症状，被视为和全息虚拟世界一样引诱人坠入虚幻境地的罂粟。
医院设立了专门的科室，帮助病人解决一系列的睡眠问题。利用药物或者医疗保健仪器，让人不进入失控的梦里。
因此这种做梦的体验让她感觉很新奇，她在梦里清醒过来，意识自己身处梦境，身体轻盈地飘荡着，风吹到哪里，她就降落到哪里。
直到看到一片衰败的村落，一口枯井，一片低矮的屋檐。
她不知道自己是清醒还是混沌，与现实太过贴近的景象轻松地勾连起了欢迎宴上荒诞的怪谈。心里一惊，陡然从高空坠落，转瞬间周遭景色一变，她困在了锈蚀斑斑的竹楼里。
四下安静得诡异，连虫鸣和鸟叫声都听不见。
紧闭的门窗处乍然传来轻叩——
“笃笃——”
“笃笃——”
余茵从梦中惊醒，被子潮湿温热，急促的呼吸声在空气中无限放大，脊背发麻。
是梦。
还好是梦。
没来得及体会劫后余生的庆幸，窗边突然响起两声沉闷的敲打声。这声音和梦里的声音重叠，仿佛敲在余茵的天灵盖上，恐惧感令她汗毛直立，像是猫遇到危险本能地炸毛，还未平缓的心跳再次疯狂地跳动起来。
那声音还在继续，以毫无规律的节奏敲打着小木窗。
余茵从枕头下摸出手机，凌晨三点。
所有人都在熟睡时间。
是谁？或者说，是什么东西？
她匆忙地在节目组的群里发出消息：「我的窗户外有声音」，便下床抄起一把小木椅，往窗边挪过去。
随着她的靠近，门外的东西似乎注意到了门里的声响，敲打声间隔变久。
余茵伺机而动，在下一次敲打声响起时，狠狠地将椅子砸向了窗户。
“咚——”的一声，敲打声停止了。随即一声压低的男声：“余茵？”
她仍处于脑袋发懵的惊惧状态中，没能辨别出声音的主人。
那声音再度响起：“没事吧？”
余茵分辨出声音的方向，就在一墙之隔的窗外。
“谁？”
“是我，”那声音顿了顿，“还有旸哥。”
这里窗户也是竹子制成的，余茵卸开窗闩，向内支起窗户，她看向窗外的许誉和邵旸，稳住声音说：“看清是什么东西了吗？”
邵旸往前走了两步，目光柔和，“别害怕，只是林子里的野生动物，没看清是兔子还是野猫，个头不大。”
许誉点头附和，“晚宴上听村民说这边小动物多，都不伤人，别怕。”
余茵彻底放松下来，“那就好，吵到你们了。怎么一起来了？”
“我睡觉浅，听到外头有声音，就出来看看。”许誉看了眼邵旸，“他——”
“我没睡，”邵旸接过话头，“看到你发的消息。”
余茵感激地看着他们，”谢谢，那你们快回去睡吧，早上见。”
夜深了，声音在森林里无限放大，似有回声。三人怕吵到其他人，寒暄几句就匆匆散开。
余茵躺回床上，浑身卸了劲儿，却怎么也无法睡着。
手机震动两下，邵旸给她发来信息，是两张照片。
一张是只可爱的狸花猫，深灰色虎斑纹，圆圆的眼睛里瞳孔因为直面灯光紧锁成一条竖线，不怕人地往拍照人的腿边蹭，模样可人。
另一张是南毋的夜景，深色天幕下一轮明亮皎洁的月，远山飘渺的轮廓像是缕缕烟雾，再往下是层层密林，和一块块浓墨重彩的深色房屋。
他问：「要不要来看夜景？」
余茵猛地起身：「在哪儿？」
「加个外套，」邵旸回，「我来接你。」
余茵的睡衣是蚕丝材质的长袖长裤，她翻出防风外套穿上，又换了双运动鞋。
门外刚好传来邵旸的声音，“好了吗？”
“好了！”余茵打开门，同男人打了个招呼，等到远离竹楼后才问他：“在哪里？”
邵旸回头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下巴颏儿往远处的山坡点了点，“那边。”
他发过来的照片角度是从半山往下俯拍的，余茵预料到不会太近，大步赶上去。
等走近了，她才发现那边赫然就是晚上回来时李柔看到坟头的地方。只是晚上匆匆经过，又有密林覆盖，看不出那竟然是一座不矮的山。此时邵旸带着她从另一边上山，才勉强窥得山林一角。
清明刚过，许多坟头残留着祭奠的用品，黄白纸钱混杂着泥土，一眼看过去很是阴森。
这一晚真是buff叠满了。
余茵又想起那个故事——
精怪会化成人形，骗取正常人的信任。
原本因为坟头下意识往邵旸身边靠近的她，又默默往外走了两步，离他远了点。
邵旸看了她一眼，眉头皱起：“不怕了？”
余茵摇头，眼神瞟向他身后，“不怕了。”
邵旸察觉她的视线，笑了一声，“明明就是怕。”他刻意压低声音，“你现在是不是在想，我是不是精怪变的？”
显然也听到了夜里和枫讲的话。
余茵知道他在开玩笑，摇头，一本正经地说：“你不是，你没有尾巴。”
“万一呢我藏起来了呢，”邵旸戏谑地笑，显然在逗她，“要不要检查一下？”
说着，他拉起余茵的手，缓慢地伸向自己的背后，看样子像是真的要带她去摸摸他有没有长尾巴。
月色朦胧，好看的人是受月光倾慕的，邵旸深邃的五官在光影阴雕琢下愈加深刻。余茵觉得此时此刻，眼前的邵旸真成了月下的精怪，好看得不像真人。
手在距邵阳后腰两寸的地方停下，他意外余茵没有挣扎，握着她手腕的手缓缓松开，挑了挑眉，“真不信？真要确认？”
余茵轻轻嘁了一声，反唇相讥：“那你呢？不怕我？要不要确认一下。”
“不用，我很确认。”邵旸迈过石块，撩开一边挡路的树杈，示意余茵跟上来，“走，我们去追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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