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界外，被曲飞洋挡住去路的殷泽洋，在长明灯的灯光冲天而起的一刹那，脸色变的很是难看。
他冷着脸，盯着虽然有些惧怕自己，身体却笔直的挡在自己跟前的男人，身上的气息越发强盛，带着肉眼可见的杀意。
“让开。”向来疏离的眼神，轻飘飘的落在曲飞洋身上。
“我敬您是来自上界的仙人，但您一现身，便要强闯清泉山，一旦其中怨灵被放出，中州大陆将血流成河，这样的因果，身为仙君的您，可能承受？”
尽管被对方压迫意味十足的眼神盯着，曲飞洋还是站直了身体，盯着殷泽洋的眼神不卑不亢的问道。
“呵呵...”被人当面责问，殷泽洋不怒反笑。
他对着曲飞洋抬了抬下巴，示意对方转身，朝他身后的清泉山看去。
曲飞洋不明就里，但还是配合的朝清泉山看去。
清泉山被九星连珠牢牢的封锁，由于有阵法的阻挡，站在外面的他们，其实不太能将内里的情况看真切。
但是沐琰充满特色的剑光，苏婉婉的长明灯，以及身负怨气，仅凭一口不甘和怨愤存活的，浑身漆黑的怨灵煞气，却还是能看见。
“看清楚了吗？”殷泽洋冷冷的问道。
曲飞洋被问的一头雾水，更不要说站在他们周围的其他人。
“那些怨灵，再给它们五十年，必定能冲破你所谓的大阵，你说的血流成河，不过时间问题，而你...”
说到这里，殷泽洋嘲讽的将曲飞洋上下打量了一番。
那种被人当作货物一样，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下，在中州大陆一众修士的眼前，评估，挑拣。
让曲飞洋很难受，很愤怒，却无可奈何。
他强压着心头的愤怒，冷冷的盯着殷泽洋，准备听他把话说完。
“不止你，在场的所有人，有一个算一个，都不可能飞升。”殷泽洋把话说完。
他的话像是一颗重磅炸弹，把原本平静的湖泊炸的水花四溅，水浪冲天。
问情第一时间想到了刚刚在议事厅，赵棕也曾说过同样的话。
如今从上界下来的仙人口中，说出了同样的话，她的心猛地一跳。
不经意间，她与郁敬成的眼神对上，二者都有些沉重。
“泽洋仙人，您这话何意？”半晌，在一重天与殷泽洋有过交集的华胜站了出来，面色凝重的问道。
“这个小世界不完整了，在祂的某个部位，出现了一条巨大的裂缝，虚空气息顺着这条裂缝在往这里源源不断地输送着黑暗气息。”殷泽洋想了想，还是回答道。
这小老儿，当初在千岛湖的时候，似乎与小师妹颇为熟悉。
既然这样，还是要给个面子的。
“虚空裂缝不是什么大问题，每个世界都会有界壁薄弱的地方，有些是自然生成，有些则是修行者因为各种原因造成。”断情不知怎得，突然开口道。
“这与我们都不能飞升，有什么关系？”见殷泽洋疏离的看过来，断情挺了挺脊背，对上他的眼睛。
殷泽洋皱了皱眉头，不知为何，他见到这个女修的第一眼，就很不喜。
但他很有涵养的没有因为不喜，就拔剑当场把人给斩了。
“你说得对，只是你们这个小世界的裂缝，不仅是人为造成的，还将那浓烈的怨灵煞气与它关在一起，就导致虚空的荒兽被吸引，纷纷朝这条裂缝聚拢。”殷泽洋收回了看向断情的视线，盯着清泉山道。
“仙君，据小老儿所知，每个成熟的小世界都会有天道保护，天道不会允许那些只能生活在虚空中的荒兽进入祂所管辖的小世界的。”镇山掌门自人群中走出来，道。
“本来是不会，但如果天道已经不完整了呢？”殷泽洋反问道。
众人神色巨变。
天道...怎么会不完整？
难道是因为...
众人不约而同的又把目光转向了清泉山。
也是在这个时候，众人见到那充满希望的明光，在占据了清泉山很小的一部分地界后，便止步不前了。
颇有些后继无力。
且因为灯光入侵了那些怨灵煞气的家园，还在眨眼间消灭了它们不少同伴，剩下的存活下来的怨灵，开始了猛烈的反击。
它们不要命一般，尖叫着冲明光中跳去，每一只冲进去的怨灵，顷刻间便化作轻烟，消失在灯光中。
尽管如此，依旧有源源不断的怨灵，前仆后继的朝灯光冲去，如潮水一般。
虽然它们死的多，但灯光的力量也被消耗了不少。
明明灭灭的灯光，向众人释放着她的摇摇欲坠和危急。
看的殷泽洋眉心一跳，内心越发焦急。
他顾不得再给小师妹的这些老乡们留面子，扔下一句话后便匆匆朝清泉山冲去。
“清泉山被封印，天道无法顺利修复内里的漏洞，规则便弱了许多，再给虚空中的荒兽一些时日，它们便能顺着清泉山的裂缝冲进小世界。”
“现在的你们太弱，就算全部加起来，也不是一只荒兽的对手，更不要提被封印了许久的怨灵煞气，等它们在荒兽的帮助下冲破封印，等待你们的，也不过是死亡而已。”
殷泽洋的话音还未完全消散，他整个人已经冲进了九星连珠笼罩的清泉山中。
“咔擦...咔擦...”由于之前沐琰与“云九州”的战斗，多多少少冲击到了大阵。
殷泽洋的强行闯入，又给它增添了不少负担。
在他整个人冲进清泉山时，九星连珠星空一样的罩壁上，出现了三道贯穿整个大阵的裂纹。
随着三道裂纹的出现，大阵也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 吟声。
停留在大阵九个节点中的修士，在裂纹出现的同一时间，纷纷喷出一口鲜血，面色如金纸。
清泉山内的怨灵，被分成了两拨。
一拨在支援“云九州”狙击沐琰，另一拨则是在拼命的往长明灯灯光内跳。
前仆后继的它们，用自己的身躯作为武器，来消耗苏婉婉的灵力。
但是当九星连珠界壁出现裂纹，并发出声音时，它们像是闻到了腥味的苍蝇一样，将两人扔下，不要命的冲击着界壁。
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原本还算光洁的大阵罩壁上便爬满了黑色的，犹如雾气一样的怨灵。
“咔擦...咔擦...”大阵上如蛛网一般的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加。
“不好，快去支援，绝不能让这些怨灵冲出大阵，危及中州大陆。”
为首的曲飞洋脸色巨变，大喝一声后率先化作一道流光，冲向了最近的一个节点。
这个节点内坐镇的，正是隐天宗的睦月，她在五年前突破，正式跨入大乘境。
在曲飞洋身后，问天药、华胜、郁敬成、闻道、镇山等人，也纷纷化作流光，默契的朝着另外八个节点飞去。
有了九位新大乘的加入，刚刚还有些摇摇欲坠的大阵闪了闪，罩壁上的裂纹开始慢慢的被修复。
感受到大阵又变的强势，许是知道出去无望。
刚刚还沸腾的怨灵，将希望破裂后那深重的失望化为实质，竟然不顾“云九州”的召唤，冲着刚刚喘了一口气的明光嗷嗷奔了进去。
“唔...”受到冲击的苏婉婉，面色一白，忍不住闷哼一声，一大口鲜血自她嘴中喷出。
金光受到她的影响，范围开始收窄，并且开始闪烁。
密林内，“云九州”已经杀疯了。
最近这段时间是怎么了？
先是他的仇人，竟然主动送上门。
紧接着，他的老巢似乎被人给端了，那种令他很舒服，让他壮大的气息突然消失了。
再然后，一直阻止他出去的阵法，竟然松动了。
感应到阵法松动，他高兴坏了。
一边拖住对面的男人，深怕他越过自己去阻止队友们冲关。
一边期待着队友们给力一点，冲破阻碍，让大家能够出去补充力量，大吃特吃。
可很快，阵法被稳住了。
不过好消息是，这个男人，终于弱了下来。
打了...多久来着。
算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个男人，他的仇人，终于坚持不住了。
他终于要亲手为自己报仇了。
他等这一天，已经...多久了来着？
算了，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要亲手报仇了。
等他把这个男人杀了，吞噬了他那精纯美味的身体，就回去，弄死那个断了他力量补给的家伙。
想到这里，“云九州”兴奋极了。
他嗷嗷叫着，突然分裂出左右各三条手臂，六条手臂握着一模一样的六把剑，裹挟着浓郁的腥臭气息，同时朝沐琰或劈，或刺，或挑而去。
六把剑，分上中下三路，封住了沐琰各大要害。
沐琰举剑欲挡，却发现手臂沉重的几乎抬不起来。
他微微怔愣，神识内视丹田。
这才发现那些怨灵趁着他与“云九州”对战的时候，顺着他的伤口溜进了身体内。
这些怨灵并非真正的死物，而是由无数死亡的生灵，在遭遇不测的一刹那，因为不甘心，愤怒等各种负面情绪生成的一口气。
这些气化整为零，趁着他没有重视的空挡，溜进了他的身体，慢慢聚集起来，从内部慢慢蚕食他，分化他。
也不知它们用了多少功夫，花费了多少时间。
总之，现已成势。
沐琰想要用灵力将其驱赶出自己的身体，夺回身体的主动权已然不成。
他的眼珠慢慢呈现嗜血的红色，名为理智和疯狂的两种情绪交替着出现在眼眸中。
细腻白皙的脸涨的通红，额头布满青筋，全身不受控的抖动着。
“哐啷。”是长剑落地的声音。
“嘎嘎嘎，来陪我吧，沐琰，欢迎来到我的世界。”见他如此状况，“云九州”狞笑着扑了过来。
......
“苏婉婉，快停下来，我们该离开这里了。”鲛人王大声呼喝苏婉婉。
美艳迷人的脸上，布满了焦急。
虽然他情绪激动，满脸焦急，甚至在苏婉婉身边大声呼喝，但他没有伸手扒拉她。
对方现在正在入定中，或者说，正在全力催动长明灯对抗越来越多，前仆后继涌入金光中的怨灵。
若是他在这个时刻打扰了苏婉婉的施法，不需要怨灵出手，对方就会因为走火入魔身陨。
可...
鲛人王抬头望了一眼天空。
之前因为苏婉婉借由五色石堵住了虚空黑洞，峡谷内的昏暗减轻了一些。
甚至有几束微弱的天光，透过层层阻碍落进来。
可随着刚刚那阵混乱，怨灵似乎被完全激怒，鲛人王甚至觉得，她那位便宜师父那边，估计都没有怨灵了。
因为此时最吸引怨灵的，非苏婉婉的长明灯不可。
这会儿的天空，再次恢复之前的黑暗。
不，比之前更加的黑暗且混乱。
周围似乎都陷入了粘稠的黑暗中，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将周围的光都吸收殆尽，不露丝毫。
一道又一道黑影，在同伴化作轻烟的同时，悍不畏死的跳进金光中。
这是第一次，让鲛人王产生了错觉：他们今日，怕是走不出这清泉山了。
金光像是一个有边界的泳池，而这些怨灵，就像下饺子一样，“噗通噗通”往里跳。
金光这个池子，满满当当全是怨灵，一点空隙都没有。
光明，消失了。
黑暗再次降临清泉山。
果儿惆怅的盯着结界外的风起云涌，既挂念香婆婆，又担忧离开的那位姑娘。
被香婆婆叫做小蝠的中年男人，不知何时将化成原型的小尾巴抱在怀中，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他，舒服的小尾巴直呼噜。
也不知那位姑娘怎么样了？
希望她能赢吧。
只是看到被怨灵遮挡的严严实实，一丝微弱的亮光都没有的金光，他的眼中充满了担忧。
不是对林婉瑶的担忧，是对他们能不能出去的担忧。
他是妖修，机缘巧合下，跟着人修浅浅的修习了一段时间的天象占卜。
依靠这点子浅薄的修为，他模模糊糊的感应道，或者说，这是来自天道的启发和指引。
这位自称林婉瑶的修士，将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只是金光越发收窄，到现在已经不见一丝一毫的光亮。
想来，那位姑娘，是失败了吧。
小蝠失望的低头，眼神落在小尾巴毛茸茸的身体上。
突然，有什么东西从他面前一闪而逝。
小蝠唰的抬起头。
就见那道金光。
那道充满了希望和光明的金光，突然大盛。
以不可阻挡之势，强硬的往外扩张，所过之处，怨灵尽消。
“苏婉婉，你快住手吧，你会死的。”鲛人王面色疲惫，一手抚着眉心，目光却还是落到了盘腿坐在地上的人身上。
他虽然在劝阻，却没有阻止的动作。
而苏婉婉，已经着手散掉了自己胸口处的丹田。
是的，将两个丹田内的灵力抽干后，她已无后继之力。
为了活下去，为了帮助师父，她决定散掉胸口处出窍境的丹田。
在她结印后，胸口的元婴朝她露出理解并且支持的微笑，在神识的注视下，慢慢虚化，透明，直至消散。
一股温和，但是精纯的力量，带着天然的亲近，在她原本枯竭的经脉中轰然涌入。
顺着功法的指引，被小腹处的元婴吞吐一番后，眨眼间被长明灯吸走。
长明灯像是吃了大补之物一样，突然就强势了起来。
灯罩内的明光珠发出刺眼的，灼人的，彷佛要烤干一切的光明，强势且迅速的铺开。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金光杀出重围，越过重重阻碍，铺满了整个清泉山。
“大善。”一道若有似无的赞叹，自辽远的虚空中传来。
像是在回应这声赞叹，金光不仅铺满了整个清泉山，更强势的突破九星连珠的封锁，直冲云霄。
“戾...”此时此刻，不管是身在清泉山外，还清泉山内的所有人，不见其身，却闻其声。
一声凤啼，恰如浴火重生的清泉山。
“哗啦...”九星连珠，在金光的冲击下，尽数碎裂。
久违的阳光，洒落在了清泉山，像是在回应为它指引方向的金光一样。
阳光率先找到了金光，在金光的带领下，迅速占据了整座清泉山。
“窸窸窣窣...”
“下雨了。”小蝠狂喜，嘴唇开合，似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却最终只吐露出三个字。
密林中，殷泽洋站在沐琰的身前，伸出手递到他面前。
血红已经从眼睛中退去，理智暂时回笼的沐琰，看了他一眼，默默伸出手，借助对方的力道站起来。
而“云九州”早已不知所踪，两人的对面，只散落了一套年代久远，锈迹斑斑的盔甲。
金光还在持续，雨丝也没有停歇。
只是雨丝所过之处，颓势、灰败消失，有嫩芽自枯木中探头，继而生长。
伴随着第一抹绿意的出现，潺潺的溪流响起，“啾啾啾”的鸟鸣紧随其后。
呦呦鹿鸣顺着微风，若有似无的传入两人耳朵。
峡谷内，到处是盎然的绿意。
而苏婉婉，一动不动，坚如磐石。
出窍境的修为远远不够，不得已，或者说不受她控制的，小腹处的丹田，修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下掉。
一旁的鲛人王，惊恐的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修为掉到分神境的苏婉婉。
怎么办，要阻止她吗？
自己今天会不会跟着一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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