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名杀手，拿到尾款的那一刻，是最快乐的。
然而，ShE拿到了尾款，但她们非常不快乐。
她们的两个目标，葛莲，是病死的；朱行——她们也没有获胜。
三个人合力攻击一个瘸子，竟然没有获胜，听起来真的匪夷所思。
在妈祖岛上，她们除了没用枪，其他什么都用上了。匕首都玩出花来了，三人的泰拳也全都用上了，三人的拳脚配合得密不透风，冷兵器对决，三对一，三个青年对一个残疾的中老年，怎么说都是实力悬殊，然而在三人的围攻中，朱行居然丝毫不落下风，他的拳脚非常怪异，she都未见过——最近这段时间，其实三个人看了不少中国电影，他们最爱看功夫片，李连杰的电影他们都看了，甄子丹的铁马骝她们也看了，张艺谋的英雄都看了，中国功夫中的什么咏春，形意，少北，螳螂……这些拳种的起势以及拳法的特点，她们是能分辨出来的，偏偏朱行的跟影视中的都不一样，但是在实战中，每一招都令她们胆战心惊，而且越斗越害怕，因为在拳脚的对垒中，其凶险她们太清楚了，朱行的招数看似也没有多么刁钻，然而拳是拳，脚是脚，大开大合，力有千钧，四人缠斗了半个小时，每个人身上都大汗淋漓，然而，S\\h\\E未讨得任何便宜，反而每个人都挨了朱行的拳脚，身上又酸又痛。
朱行当然也挨了S\\h\\E的拳脚，然而并未落下风，身体没有受重伤。
一场缠斗下来，四人的体力耗尽，一个个都坐在地上喘粗气，手脚都是绵软的，连刀都拿不起来了。
S好奇地问道：“你练的什么拳？”
“黑龙十八手。”朱行淡淡地回答道。
三人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我在钢厂的时候，九个流氓打我一个，我把他们全干倒了，全部。”朱行闭上了眼睛，说：“你们还有啥招没用啊？”
三人面面相觑。
S弱弱地指了指另一边。
“啥啊？”
“炸弹陷阱。”
S大致描述了一番。她们给朱行布置的陷阱有多大，里面埋了多少炸药……
“都想一块去了。”朱行笑起来，他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说：“也行。”
S\\h\\E愣了，不知道他的“也行”啥意思。
“我炸了你们一次，也该让你们炸我一次。一报还一报嘛。”说完，朱行便起身，朝着陷阱走去。
他走得不紧不慢。
边走边放着音乐，还是电影《中南海保镖》的主题曲，这次换成了国语版《请你看着我的眼睛》，朱行边走边哼唱：
你还有什么怀疑
你还要怎么来逃避
难道你只懂保护自己
再拿不出一点勇气
爱纵然如此神秘
我总看见它的痕迹
所以我不懂保护自己
那么容易死心塌地
请你看着我的眼睛就知道
感情已无处可逃
请你听着无法平静的心跳
请你不要说你听不到
难道你是真的听不到
……
S\\h\\E爬上山丘，她们看着朱行哼着歌，进入了黑黑的陷阱当中。
“他为什么这么做？”海雯娜崩溃地问。
“因为他心死了。”S说道，“他不想活了。”
另外两人若有所思。
海雯娜感叹：“哪怕只是一个梦，哪怕只是一个泡沫，也好过没有了任何期许。”
一个人，心如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自然对死亡不会有什么恐惧。
只是，当朱行走着走着的时候，他忽然停住了脚步。
S\\h\\E布置的炸药点很隐蔽，在大白天都很难发现，更何况晚上，黑乎乎的，啥也看不见，那就更难发现了。
但朱行靠的不是眼睛。天生的战士，嗅觉都能闻出来哪里有危险。
他似乎看到了那些草丛中，那些枝杈上，那些小路边藏着的细小炸弹。
这一刻，若说他心里毫无牵挂，那也不是——儿子就是他最大的牵挂。他所做的一切努力，也都是为了儿子的将来。他很想让儿子也成为衣食无忧的富二代，那前提是他得有钱。然而，他只是一个穷修车的，也没有交社保，将来老了恐怕连退休金都没得，将来身体不好了，不仅帮不了儿子，还要拖累儿子呢。
其实，他本来是想和儿子一起将孩子妈妈安葬，然后再走的。因为他担心让孩子一个人去办这件事，有些残忍。
但很多事情，大多数都是身不由己。
老天爷给不了他那么多时间。
孩子终有一天会长大，长大的标志，就是要学会面对生活的残忍。
妻子身患癌症，发现就是晚期，救无可救；
自己残破之躯，如果能给孩子留下什么东西，也只有他这条命可以换点儿钱。
朱行在黑夜中默念，孩子啊，愿你在将来的日子中，能够过得幸福……
说罢，他眼睛一睁，朝着前方跑去。
“轰隆隆……”
朱行S型奔跑，竟然穿过了一道火墙，当他快跑到终点时，轰隆一声，路边的一个隐藏弹爆炸，泥土和冲击波将他的身体沉重地摔在了另一侧的石头上……
S\\h\\E赶了过来，站在朱行旁边，感叹不已。
因为再往前一步，就冲出了这个陷阱了。
“前面其实是他的尊严，快出来时他不躲了，是他的目的。”S说道。
海雯娜拿着手机，给朱行拍了照，然后给了S。
S发给了马金柯，告诉他任务完成。
然后呢？
朱行的尸体怎么办？
“挖个坑埋起来吧……”埃钦提议。
另外两个人虽然已经累的没什么力气了，但她们还是拿起工兵铲，就在旁边，一个小山丘上，找了个现成的土坑，然后将土坑加大，将朱行放了进去，然后埋起来。
“埋在这里，不知道他的家人知道不知道？听说中国人有清明节上坟的风俗，清明节到了，他的家人找不到他怎么办？”
无人回答。
孙权派来的大飞，靠岸。
三人上船，离开妈祖岛。
黑乎乎的妈祖岛渐行渐远，三个人心中五味杂陈。
“收拾东西，我们回泰国吧……”海雯娜提议。
S和埃钦沉默。
她们在岛上休整，马金柯一回到岛上，就让孙权安排财务把尾款付给了她们。
拿到了钱，而且是数目很大的钱，三个人却觉得钱有些烫手。
按说是雇主大方，但三人总觉得心里有愧。
孙权打电话过来，让她们三个休息休息，没事儿的时候，多出去转转玩玩。如果想家了，也可以回泰国，机票老板报销……
S听到这里好奇地问：“老板什么意思？是……”
孙权在电话中解释，“老板的意思，当然是后面还有项目要你们做啊……”
“啊？还有谁啊？”
“你们忘了，刘关张那三个……”
三人想起来。哦，是这么回事。只不过，刘关张的优先级是靠后的。
解决了葛莲，那下面自然是刘关张了。
不过，马金柯了却了心中最大的烦恼，对刘关张的处置，不着急。
他让ShE先休整，调整到最好的状态。
S顺嘴问孙经理在忙啥，孙权答：“殡仪馆，葛莲火化……”
………………
马金柯和琪琪来到了五楼，在服务台问了房间，然后去了颜老爷子的房间。
进去一看，一个中年女人正在给颜老爷子梳头。颜老叶子鹤发童颜，病房面积比省城马国良的还要大，套间，还有观景阳台呢，房间内空气清新，旁边的桌子上还叠放着刚洗好的衣服，叠得整整齐齐的。
马金柯好长时间没来看姥爷了，这次阴差阳错地上来一看，发现小姨夫没说谎，姥爷还真是被照顾得不错，马金柯挺高兴的，跟颜老爷子打招呼，但老人已经不认识他了。老年痴呆症，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马金柯跟琪琪使使眼色，琪琪会意，从小包里抓出一沓钱，塞到女人手里：“我们工作忙，很少来看老人，这一次来医院探望，看到老人干干净净的，特别感谢你，这是我们马总的一点心意，你拿着，只要以后还这么精细，我们肯定不会亏待你的……”
女人慌了，推辞：“不……不……这钱我不能拿……”
琪琪以为她客套，往她衣服口袋里塞，女人却是真的拒绝：“不行……不行……我不是老先生的护工……”
“啊？”琪琪愣了，“那你是……”
“咳！老先生的护工是刘大哥，他家里有事，得忙家里的事情，他就让我来照顾几天……”女人解释道。
这女人就是大乔，面对唾手可得的一沓钱，她坚决不要。
琪琪热情地说：“原来，那个……刘大哥才是护工，你是来帮忙的，不过都一样了，你们俩肯定认识，这个钱给你们，你和他分就好了……缺什么东西，待会儿你跟我说，我列个清单，让人去采购了送过来……”
“哎……哎……不缺啥，平时缺啥东西刘哥都跟文主任说了买了……钱我也不能要……要不刘哥回来了你再给他吧……反正又不是再也不来了……”
琪琪挺意外的：“看来，刘大哥确实挺不错的，把老人照顾得这么好，还不贪钱，你也不贪钱，不过你跟刘大哥说，后面把老人继续照顾好了，我们下回再来看老人，第一，我们会给他涨工资，至少涨20%；第二，单独的感谢费，像今天这样的钱，两沓。这两个意思，你一定要传达到！”
“好！好！……”大乔忙不迭地答道，她都迷糊了，“刘大哥快回来了，等他回来你们也可以当面跟他说……他肯定把老人照顾得好好的……”
马金柯站在窗口，问：“我小姨夫应该走了吧……”
琪琪跟着看，说：“应该是走了……他肯定不能在停车场守着你啊……人家大小也是个领导……”
马金柯断然说：“那咱走吧。”
“啊？！”琪琪愣了，“这还不到十分钟……就走啊……”
“我姥爷又不认识我……现在，在他看来，我没准比街头上的混混还碍眼呢。”
这会儿，老爷子开始闹腾了。首先，拉了一裤兜。大乔在卫生间拖地，两人站在窗口聊天。等闻到空气中的臭味时，老爷子已经把屎抹了一身了……
两人从住院楼落荒而逃，从大楼跑出来后，两人伸长率脖子，呼吸着新鲜空气。
琪琪说：“大姐已经在洗了……”
马金柯呼吸着，感叹：“给那大姐涨钱……”
“好像是什么大叔……”
“不管是谁，涨！他们这个钱，该挣！”马金柯呼吸了一大一阵，才平稳下来。
琪琪忽然小声说：“哎——小姨夫没走哎……还在停车场呢……”
马金柯一听，转脸一瞧，还真是，文主任正在跟一个人说话。
他蹲下身来，说“咱们俩挪过去，别让他发现了……”
“啊……至于嘛……”
“他肯定是等着我们俩下来呢，一张嘴准没好事，烦。走，咱们悄悄的溜走……”
两人猫着腰，快速地溜走。
溜到了挡住视线的地方，琪琪给司机打了电话，司机将车开过来，两人上车，马金柯舒口气。
“老板，回岛上？”
“殡仪馆！”
“好！”
停车场中，文主任正在跟刚刚从外面回来的刘大训话。刘大没想到文主任会来探望，他出去干活时，总是让大乔来帮忙照顾，老爷子对她也熟悉了，大乔也勤快，没有出过什么差错。这次他和关二张三回来，没想到被在停车场准备走人的文主任抓包了，刘大想做错事的学生一样，跟文主任道歉，说出去是应该跟文主任说一声的，但是知道他工作忙，而且托付的还是熟人，所以就没打扰……文主任则很严肃地说，要做好本职工作，我们给你开了天海市最高的护工工资，放眼整个天海市，找不到这么慷慨的雇主了……
刘大一个劲儿地赔不是。
文主任训过话之后，口气又软了下来。
“我跟你说，真正付你工资的，是谁，晓得不？”
“当然是文主任您了！”
“不是！这个我有一说一，我一个月的工资还没你护工工资高呢，我哪儿出得起这个钱。”文主任说道，“给钱的主儿，现在正在楼上呢。给你这么高的工资，你得在关键时候让他看到啊，他看不到，心里也许会觉得你不值这么多钱呢。”
“呃呃呃！”刘大恍然大悟，感情文主任不是嫌他离开医院，而是嫌他关键时候不在。
“那我赶紧上去。”
“好，上去了好好表现。那是我外甥，别看年轻，大老板，天海比他有钱不多。他只要觉得你的劳动到位，钱对他来说不是问题，说不定还能给你涨点儿钱呢。去吧！”
刘大应着声，故意一溜小跑，一副对钱很热衷的样子，文主任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
文主任其实是真心希望刘大多拿点儿钱的，只要他有本事让自己那有钱的大外甥心甘情愿。刘大拿的钱越多，干劲越足，越能把老爷子伺候好，他这边的功劳最大。
刘大上去后，大乔刚刚给颜老先生换上一套新衣服，地上是换下来的衣服，空气中还弥漫着屎臭味，窗户全部打开了，通风机也开着，刘大知道了情况，立即着手干活。
大乔把颜老先生的外孙来探望的事情跟刘大讲了。刘大说：“我知道，刚才在楼下文主任讲了，说是个老板，很有钱。”
“是的咧。有个长的很漂亮的女孩——除了在电视上见过的，在生活中我从来没见过长这么好看的，大高个，隔老远都能闻见一身的香气，哎呀呀，真是个仙女，她一来就拿一沓钱给我，说是奖励，我没敢要。他们还说，后面我们把老先生照顾好了，会涨工资，还会有奖励。妈呀！有钱人太有钱了，那么厚一沓钱，他们随手就给了……”大乔啧啧的，显然，琪琪的大手笔让她的三观很震撼。
刘大了然了。
两人一起干活，很快把颜老先生弄清爽了。
刘大询问大乔儿子学习的事情，大乔唉声叹气。
刘大好奇，关老师虽然出院回家住了，可是关老师答应了，即便出院，也会免费帮助孩子补习物理的……
大乔叹气的不是这个。
她说孩子精神上好像有些问题……
这让刘大很震惊。“精神上出问题……”
大乔说，孩子最近一段时间，精神萎靡。倒不是高三了累成狗式的萎靡，而是精神世界有些坍塌。他经常说什么“原生家庭”，大乔不明白这个词啥意思，后来特意上网查了查，才知道啥意思，然后她寻思，是不是孩子嫌弃自己的穷家了。毕竟跟一些家境优渥的同学相比，自己家是城市贫民，虽然不至于揭不开锅，但生活上处处捉襟见肘，处处露怯，生活中从来没有所谓的“仪式感”，不管是中国节日还是洋节，有钱人家可能会出去吃顿饭或者送家人个礼物啥的，她们家就没有——其实也有，但也无非是多加一盘虾，或者蒸两只青蟹，煎个带鱼啥的。孩子知道自己家里情况，也从来没有说过啥。大乔担心孩子受其他人的影响，所以特意跟孩子谈心，大概意思就是家里这个情况确实如此，但我们努力学习，上个好大学，将来找个好工作……
“你说的没错啊。”刘大说。
“但是吧，孩子说，很多普通人家的小孩，即便考上了大学，将来毕业了也找不到工作，即便找到工作了，也不是啥好工作。有个送外卖的中年男人，孩子考了个二本，读完四年大学后，没找到工作，然后和老爸一起送外卖——孩子就跟我说，那上高中上大学还有什么意义呢？初中毕业的就能玩转手机送外卖了吧？开网约车的话，只要拿了驾照，就可以开网约车了啊，何必花父母的血汗钱读四年大学然后再回过头来送外卖呢……”
“这个……”刘大不知道说啥好。
大乔说：“我听说学计算机，当什么码农挺好，鼓励孩子将来报这个……孩子说，网上说，码农到了三十五岁就不如狗了……唉，现在孩子懂得比我们都多。以前孩子眼睛里有梦想的光彩，现在没了，看啥都是灰色的，这精神出问题了，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劝他……”
刘大也很着急。马上高考了，这关键时候不能掉链子啊。思想早不出问题，晚不出问题，偏偏现在出问题，当父母的谁不着急？
他对大乔说：“那找个经验丰富点儿的老师做做思想工作呢……”
大乔说，她也想到了这一点，买了一些烟酒，托人找了个沾亲带故的老教师，把孩子的情况跟老师说了，老师一听，说这是小事情，他能搞定。他找孩子做了四五次思想工作，可是每次都被孩子驳得哑口无言。老师讲的都是大道理，可孩子用的就是生活中的真实案例来反驳，所谓事实胜于雄辩，让老教师的大道理苍白无力。
“现在的孩子啊，脑袋里不知道装了啥奇奇怪怪的东西……网络真不是好东西，把孩子们都脑袋都弄坏掉了……”大乔埋怨道。
“不对，网络肯定是好东西，很多事情，在有了网络之后，就瞒不住了，就像老教师讲的那些大道理，没网络的时候可能唬住孩子，现在唬弄不住了，说明啥？”
“说明啥？”
“说明现在的孩子比我们强啊，人家有自己的想法了。依我看，孩子有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虽然不是时候，但也没啥嘛。”刘大宽慰大乔，“我有空也跟孩子谈谈，其实也不能说孩子的想法就是错的，他说的一些事情，也是他观察生活的结果，他从自己观察到生活中得出一些想法，有些萎靡，不那么上进了，这说明他观察到的负面事情多了一些，那咱们就多带他看看正能量的事情嘛……”
“是哦！刘大哥你说有道理，刘大哥关哥张哥就是正能量，我让他看看你们多努力……”
“我们三个就算了，我们属于失败者，一把年纪了还在做苦工，这让孩子看了就更萎靡了。”刘大说，“我想想办法……”
晚上，刘大在医院门口的饭馆里，叫了几个菜，然后带到病房里吃。颜先生已经吃完饭睡着了，关老师回家之后，关二也没有再接活，张三也是，他们俩对医院熟悉了，竟然为了节约房费，就在医院住着。医院的住院病房其实很神奇，护工们能在各种想不到的地方安家落户。刘大的境况最好，因为颜老先生的病房大，所以刘大经常让关二张三来这里休息，然后为了魏延的事情商量一番。
大乔在这里吃了饭，然后刘大又让她给孩子带了份饭，算是夜宵，然后才离开。
这两天，他们在为魏延的事情奔波。
大家商量下一步动作时，鲢鳙居然来医院了。
鲢鳙和王主席达成了新的“共识”，所以，他兴致勃勃地来找刘关张，要干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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